每次旅行前,我习惯于为自己选一本书做伴。
成都文姝坊一书店,新书架上,一本淡淡的绿色的小书吸引我,页内几行宋体好像是我九寨之旅动因的诠释:“从关心人事,转到关心物事,是人生天地间的一个境界的转场。而身体力行地亲历植物,从身心开始这一转场,是“转型期”中国人把生活质量落到实处的方式之一。” 这就是我想要的!
作者叫安歌,书中图片都出在她之手,文章轻盈发散,娓娓道来,充满植物般自然的灵气。
每篇写一种植物,从新疆写到海南,适量的科普知识,自然而然的抒情,天真烂漫的幻想,和谐美妙又天然的融合在作者的笔下。
九寨途中,这本绿衣伴侣一直陪伴枕边,绿色的封面因为过多的翻阅微微翻卷着,像是一枚刚刚被风掀起了衣袂的叶子。夜深车静,慢慢品味,多有与作者心有灵犀的错觉。
童年时上学的小路旁,遍布单翼天使蒲公英。拾起一朵种子,轻轻一吹,花絮就驾着种子梦幻般地飞起飘落到遥远的地方去了。
你可曾知道,由花茎顶端的头状花序发育而成蒲公英种子,成熟后,它顶部就会长出美丽的羽毛状头饰。这种美丽的装置设计构思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基因送到更远更高更美好的地方去。这也几乎是所有植物们的共同心思。
难怪小说家刘再复给儿子的信中写到:年轻时就应该去远方。 青春,就应该像是春天里的蒲公英,即使力气单薄、个头又小、还没能力长出飞天的翅膀,借着风力也要飘向远方:哪怕是飘落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也要去闯一闯未开垦的处女地。
小时候家里有块自留地,母亲喜欢在自留地的田埂上随手播种葵花。开花期最淘气的事是脱下帽子捕捉向日葵花盘上的蜜蜂。莽撞的童年有时会把向日葵籽粒打翻在地,或者被帽下的蜜蜂扎伤。可从未留心过向日葵的种子形状。原来向日葵是螺旋状递增的种形,一圈一圈扩大,有21、34、55、89粒种子的。要是花盘特别大的,甚至会有144粒种子。而奇妙的是,向日葵每一个种子数都是前面两个的总和,向日葵的种形就是一个级数排列,唔,原来自然界的许多植物和动物的构形潜藏着数学的奥妙,而且还是高等数学。
这个世界可能没有不喜欢鲜花的人,鲜花-姣妍、粉嫩、欲滴、芬芳......,好像用尽人间的词汇赞美她都不为过。
如果从本能上讲,《植物记》言:花是植物的性器官,是性武器,她之所以雕刻进化成那样美,都是为了要用它的色彩和香味来吸引昆虫传粉的,作为闻香而动的昆虫的一员,我承认,自己对花的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
女孩如花儿,男孩如蜜蜂。读小说《红与黑》时,老师满头大汗地在批判拜倒在瑞娜夫人的石榴裙下的于连,当时误以为是石榴做的裙子。
传说在石榴5~7月花开时,把它的颜色染在唐朝公主的裙子上,会招引嫉妒:“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
你在咬开一枚石榴,汁水在齿间迸溅时,说不定眼里会风吹草动,就有突然的了悟;也有可能你和我一样,永远都无法真正理解它。但是没关系,如果速度太快,容不下我们的眼睛停观石榴花的世界,我们的身体自会理解石榴,它们之间的默默相知,正如我们的身体与谷物、蔬菜握手言欢,在我们不知晓之处,为我们运转出石榴裙下的世界。
读《植物记》,我有时会莫名地嫉妒那些懂植物的人。面对彩色斑斓的植物世界,缺乏起码的植物知识的我,无异于一个盲人。
原来小时候起就一直伴随着自己的植物们,却始终未曾相识。那红红的“红姑娘”,东北叫“姑鸟” ,原来就是林妹妹的真身绛株草?
那在树下的佛,原来他靠着的是株无花果树?哎,当初人家告诉 我"林妹妹"是苦的,于是一生都没能吃到。但也许成佛还来得及,嗯,闲着没事做的时侯,应该去找棵大树靠一下了。
《植物记》 让我感觉到看起来或故作深奥的科学,也可以是迎面的一缕风,路遇的一朵花,脚下的一颗草。只要你能够像作者所说的那样“人移开自己,才能让世界呈现”,作者在《亲爱的桄榔树》里引深了这句话:“一个真正伟大或者幸福的人,是一个能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去面对野花、芍药、枝上 柳绵、天涯芳草的人。一个人只有部份地忘记自己,去关注身外的世界,作为人的痛苦才会少一些。”
当然,移开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部分、偶然地移开自己还是可能的。比如夜晚翻开《植物记》时偶然的出神:恍惚间走进了童年的田野,那些油菜花,红姑娘、樱桃、麦垄黄轻……的田野,我曾经也跳跃其中……在《植物记》书页间,时光倒流,童年的田野打开了自己。还有那些随着翻动书页而来的莞然。作者真是个的趣的人,在踩着胡椒去旅行的途中,她没忘记带上我们。
骄傲的人类总是认为:草木无情。然而,在我看来草木不仅有情,而且,每一颗草木,每一朵花都是人类的榜样,让我们敬畏感动。
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我几乎已忘记了的那些美好也曾经是我的,还有那些朴素的诗句引深的目光:
在那垄冈之上,
在那最远的边际
是些什么?
要是茴香豆多好
或者是胡萝卜
……
——《植物记》-油菜花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