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慧和肖君是高中同学。

他俩都是文科生，高二才在一个班。小慧在高二第二学期就转走了，那时候男女生之间不说话。他们在一起同学，其实只有一个学期。

小慧记住肖君是因为班上一个谣言。那天早上，还没开始早读，太阳从窗户斜射在教室里，课桌子上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几个女生头凑在一起，小声的，按捺不住兴奋的议论着，听说昨天晚上谁谁到肖君家去了，要嫁给肖君呢！

肖君的模样小慧记得不是很清楚，这件事连同金灿灿的阳光小慧记得却是很清楚。

高中毕业后，小慧跟肖君在同学小秋家见过一面。小慧到了小秋家，肖君也在，很多年后，小慧才意识到肖君是小秋拉去，特意在她家的。

肖君站在门里，看见小慧也没说话，他们在学校就没说过话。小慧也站着，主动问肖君，你现在在干啥？肖君冷冷地说，待业呗！这个冷，深深的刺入小慧心脏，几十年以后想起来，她还不由得打个寒颤。小慧看了一眼肖君，觉得那眼神也是寒冷的。小慧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小秋撵上来送小慧，脸上讪讪的，也没解释。后来，她跟小秋也疏远了，潜意识里，她是在意了肖君的冷淡，跟小秋其实没有关系。小慧想起来觉得有点对不起小秋。

二

小慧被同学拉进高中同学群，刚进群，有几个同学跟她打招呼，毕竟中间隔了三十六年时光，她已经不认识几个同学了。她是慢热型人，礼貌性的跟在线的同学打了招呼。

小慧翻看群成员，看见肖君也在其中，肖君的群头像是坐在办公桌前的半身照，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带着笑意，发际线上升了，额头特别光亮，一副中年男人模样。

小慧看着肖君的照片，隔了三十六年岁月，竟然有点心跳加速，她嘴角浮上一抹微笑，在心里说，哦，你也在这里！

三

一段时间，小慧跟肖君都在潜水，小慧在同学眼里一直是高冷形象，在群里不活跃也就不足为奇。过了一个月，肖君在群里转发了一篇文章，作者小慧刚好认识，就在底下留言，说，想不到表面粗旷的作者，还有这么细腻的文笔。

肖君没有回应。

这天晚上，小慧和肖君都在群里，话题说到了一个同学，小慧问，有谁知道小秋的消息。肖君说他知道，还在原来的地方住着。

小慧忽然想逗逗肖君，肖君的微信头像是空白，就调侃说，有本事把真容露出来，欲抱琵琶半遮面算怎么回事？

肖君没接小慧的话，小慧又说，你还记得我们在小秋家见过一面吗？肖君说，记得。有个女同学凑热闹说，我也见过小秋，我们也在她家见过面。

肖君没有说话，邀请加小慧私信，小慧同意了。

小慧写下，你好！发过去。肖君立马发过来你好！两个字。

问别的不妥，问孩子总没错，小慧问，你是女儿还是儿子？小慧自己固执的认为，肖君肯定是女儿。儿子。肖君答。你呢？肖君接着问小慧。跟你一样，儿子。

孩子是永远说不完的话题。两人各自介绍了孩子的情况，巧的是，两个孩子同龄，并且都是研究生毕业，都已经工作了。

聊了一会，小慧适时的说了再见。

小慧发现，肖君总会在群里消失一段时间，有时是三天，有时是五天。她跟同学不熟，不好意思打听肖君是干什么工作的。

有一次肖君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张男人脸，贴满了黄瓜片，只露着眼睛，底下写着，看！儿子把他爹打扮成这副模样。小慧仔细看了一下那张脸，是肖君，肖君的双眼皮原来这么双，眼睫毛也很密。

小慧不喜欢长着双眼皮的男人，说不上来理由，就是不喜欢。奇怪的是，肖君长着双眼皮，她倒没有多反感。

小慧想，按肖君的性格，是不会在群里发这么私密的照片，他发这张照片的用意是什么呢？

小慧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对肖君，她忽然动了心思。

为了活跃气氛，大家在群里发红包，很是热闹，肖君发的次数最多，小慧隐约觉得，肖君现在应该官职不低。小慧是不喜欢抢红包的，可是不抢又显得自己不合群，她不得已抢了一个，是一分钱。肖君立马打出了一行字，一分也是爱。

是说给她的吗？小慧咬着嘴唇想。她忽然脸发烫，觉得应该就是跟她说的。

群里讨论谁是谁的同桌，小慧在群里大部分时间在潜水，群里三十多个人，她有印象的不超过五六个。小慧在脑子里想了想，不记得她的同桌是谁了。

小慧点开肖君的私信，发了一句，你还记得我的同桌是谁吗？这句话小慧问的鲁莽了。肖君问，你考我？不敢！小慧调皮地回答。肖君告诉小慧，自己坐过的同桌都有谁谁，不得不说，肖君是个有心人，三十多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肖君又说起他们文科班的班主任老师，小慧说，不记得了。肖君挪揄道，别忘了你老公是谁就成了。肖君这句话有点过了，小慧有点赌气地说，忘不了，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肖君说，这句话只适用于你跟孩子，以及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小慧说，都差不多吧，就是这个意思。

小慧觉得不过瘾，又发了一个得意的表情。肖君回了一个酷的表情。小慧又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肖君那边久久没有动静，小慧就下线了。

过了几天，小慧正在上班，肖君发来了一个视频，小慧点开一看，是一个自行车极限运动，看不清楚是哪国人，骑着自行车，从悬崖峭壁上冲上冲下，没有安全防护，看的人心惊肉跳。

小慧没有马上回复，先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一个小时后才回了条，下午好！

肖君那头秒回，下午好！

难道肖君一直在线上等着？小慧不由得嘴角上翘，露出一抹笑，小慧笑起来嘴角有两只酒窝，甜甜的。

肖君情绪很好。小慧知道，肖君是因为那天晚上没回自己发过去的那个表情，特意主动聊的。

肖君说起自己因为家庭原因，在学校受到过不公正待遇。小慧从小家庭条件优裕，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她有点理解不了肖君的处境。出于礼貌，还是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肖君跟小慧说这些，其实在为他三十年前在小秋家对小慧的冷淡做着伏笔。

两个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小慧想逗逗肖君，说，我这里有一件你的秘密，你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说来听听。肖君说。

小慧故意卖了个关子，说，看你的表现了，表现得好，就说，表现的不好，就不说。小慧其实是个矜持的人，很多时候表现的高冷，在肖君面前，她忽然活泼起来。

肖君有点讨好小慧，说，我要是猜中了呢？有啥奖励。小慧说，如果猜中了，条件由你提。肖君就开始猜，是一次上课铃响了，我要叫起立，同学抱住我的腰，不让我叫？

不是。小慧否定。

小慧故意吊着肖君的胃口，她对着手机屏幕，想象着肖君着急的样子，心里说，这是对你三十六年前的惩罚。

小慧觉得初次交谈，开玩笑要适可而止。否则会显得轻浮。小慧说，你做好准备，我要公布答案了。肖君说，愿洗耳恭听。

小慧就把听到的那件事跟肖君说了。肖君脱口而出，胡说！小慧能想象出来，肖君在那边气急败坏的样子。小慧说，我不是爱八卦的人，这件事是真的。肖君说，莫须有！小慧不知道肖君为啥生这么大的气。说，反正我说的是事实，至于你有没有这回事，只有你自己知道。肖君说，我没怀疑你，我是为自己一直蒙在鼓里生气。小慧说，一点花边新闻，不值得生气。肖君说，那不行，我不想让你认为我品行不端。小慧笑了，看来肖君是个正派的人。小慧说，好了，我相信你的人品。

四

群主策划了三十六年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小慧先到，肖君在另一座城市，随后也来了。小慧看了一眼肖君，上学那会，肖君清瘦，阔嘴，高鼻梁。现在，中年发福，嘴也没有那么大了，鼻梁也没有那么的挺拔了。

肖君走过来，小慧也没站起来，微微侧过头，问肖君，我是谁？

你是小慧。肖君说。

小慧想，他们在微信里聊的很热闹，应该算是被别个同学熟悉吧。肖君并没有跟小慧多聊，返身出去了。

到院子里照集体相的时候，肖君落在后头，跟一个女同学并肩走着，小慧想跟他说话，看他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就自己朝前走了。

照过集体相，照单人相，肖君站的远远的，看大家一个一个陆续的照，很绅士的模样。小慧照过相，走到肖君跟前，故意问，你知道我是谁吗？肖君听小慧这样问，还以为他认错人了，说，你是小慧。小慧说，我不是。就走了。

看着小慧的背影，肖君纳闷了，问旁边的同学，她是小慧吗？得到肯定的答复，他还不放心，逮住同学就问，她是不是小慧。

这话传到小慧耳朵里，小慧说，我故意逗他的，没想到他倒认真了。小慧心里是欢喜的。

吃饭的时候，小慧坐在离肖君很远的一张桌子上，吃到半截，同学开始互相敬酒，小慧一向低调，坐着没动。肖君特意走过来跟小慧敬酒，肖君的杯子碰在小慧的杯子上，说，你好！小慧也没站起来，回应道，你好！敬过酒，肖君并未走开，站在旁边，跟别的同学说话，小慧眼睛余光看见了，她低着头，只做没看见。

吃过饭，就要联欢了。小慧站着跟一个男同学说话，肖君特意拿张凳子，放在小慧屁股后面，说，坐。小慧看一眼肖君，没坐。她不明白，肖君为何忽然对她热情起来了。

聚会是两天时间，晚上就住在宾馆。小慧没打算住下，联欢刚结束，丈夫就来接她了。

五

聚会过后，肖君依然时常在群里消失几天，这天晚上，肖君出现在群里，小慧看见肖君，就想跟他斗嘴，小慧自己都不明白，不爱跟男人打交道的她，为何突然在肖君面前活跃起来了。

一个女同学问候了肖君，看得出来，肖君职位不低，只要他出现，同学有意无意都在讨好他。这个女同学说，肖君，吃过晚饭了吗？肖君说，正在吃，看你们聊天，都吃到鼻子里了。小慧说，有那么乐吗？肖君说，当然了，筷子差点掉桌子上。小慧说，是警察在旁边，吓的吧？肖君说，是过去了一大帮警察。小慧说，胆子太小，还需要锻炼。

都是过来人，潜水的同学听出来两个人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有个女同学在学校的时候，就对小慧不服气，认为老师偏心小慧。这时候就酸溜溜地说，你们都是文化人，说的话我们听不懂，也插不上话。

小慧跟肖君没有接她的话。

九点多，群里再一次活跃起来。有个男同学说他想去西藏，小慧是旅游达人，就接嘴说，我去过四次西藏。谁心里没有西藏情结，说到西藏，群里像炸开了锅。

小慧手机显示电量不足，她在外面办事还没回家，就说，不聊了，手机没电了。肖君一直在潜水，这时候跳出来说，趁某人手机没电，赶快振臂高呼几声万岁！小慧跳出来，假装生气地说，是谁刚才趁我不在，要振臂欢呼来着？

群主出来打圆场，说，小慧，你去过西藏好多次，咱们干脆也组织去西藏，你当向导。好呀！小慧欣然应诺。

肖君说，有人是要带着保镖当向导吧！小慧知道，肖君是说她聚会的时候丈夫接她这回事。小慧说，看来有人有意见了。群主说，谁有意见，你跟我说，我收拾他去。肖君说，群主，你是想跟保镖决斗吧？小慧没想到肖君是步步紧逼，就说，无语。

群主蒙在鼓里，说，我不决斗。

肖君说，别呀，除了你，没人能去决斗的。小慧说，无聊！

肖君的私信跟过来了，问，生气了？小慧说，你不该这样放肆，你是有身份的人，影响不好。肖君说，这是在指责我吗？不过我虚心接受。小慧说，我是平民百姓，无所谓，关键对你不利。小慧这样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肖君心里一动。肖君说，你很漂亮，那天聚会，我都不看旁边的同学了。肖君这样露骨，是小慧没想到的，肖君给她的印象是有点一本正经。

所以你那天故意不理我？小慧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手机黑屏了。她盯着手机，埋怨说，不早不晚，关键时候掉链子，肖君听了我这句话，还以为我很轻浮呢。

肖君以为小慧不理他了，情急之下又给另一个女同学发微信，问，小慧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不会，哪能那么容易生气呢。女同学安慰他。

女同学把肖君的话传给小慧，小慧心里是乐的，嘴上却说，他怎么回事？净跟我过不去。

有好事的同学，想从小慧嘴里得到点花边新闻，跟小慧说，肖君人不错。小慧说，是不错。那同学又说，他对你跟别个同学不同。有什么不同？小慧心里一沉，不知道同学在私下是怎样议论她的。

你不给他留情面，说他无聊，也只有你敢，我们是不敢，同学试探着说。小慧真真假假地说，我是被他逼急了，顺口说的，说过了也后悔。

小慧之所以在肖君面前有持无恐，是因为她心里有底，她知道肖君三十六年来欠着她一个解释。

六

星期六早上，肖君在群里发了一段话，很有哲理，小慧跟着同学在底下夸了两句。小慧觉得她那天因为手机没电，扔下肖君，有点欠礼貌，就主动给肖君发了一条私信，说，你发的东西很好。肖君立马回复，不是我原创，是转发的。小慧说，那天手机没电了，抱歉。肖君说，没关系，因为我的过错，导致我们失联三十六年。小慧顺坡说，是的，都是因为你。

他们聊私信比起在群里要友好，理性多了。两个人有那么多的话题，从上午聊到下午，中午吃饭都在聊。

下午四点，小慧说，聊得太久了，你该忙了。肖君等待小慧说了结束语，才说，好的，再见！

小慧跟肖君私聊以后，在群里照样会斗嘴，他俩斗嘴，在群里是一道风景。

又是一个星期六，肖君跟小慧聊了一会，肖君说，我今天中午要参加同事孩子婚礼。小慧说，如果要走了你吭声。肖君说，好的。他俩聊天，绝不耽误对方正事，也不打听对方隐私。

吃过午饭，小慧躺在床上，翻看她跟肖君的聊天记录。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只是点到为止，每每说到动情处，赶紧小心翼翼的把心拉回来。心有灵犀的坚守着一条古训，发乎情 ，止乎礼义。有时候，因为话赶话，情不自禁说些动情话也是有的。小慧说，很奇怪，三十多年很少想到过你，怎么一看见你的名字，就心情激动呢。肖君说，我也是一样一样，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肖君说，如果我当年坚持考大学，也许，没等肖君把话说完，小慧就剪断了他的话，说，没有也许，只有现实。肖君说，你总是那么的理智。小慧说，人总要有个自律精神。

当小慧翻到他俩的对话，一个说，到底要怎样？另一个说，又能怎样？小慧忽然忍不住心里一阵酸楚，眼泪流了下来。小慧明白，他俩中间错失了一件东西，永远的追不回来了。

下午，肖君发来了微信，肖君不放心小慧，觉得早上小慧情绪不对。

小慧说，我忽然很伤感。肖君问，怎么了？小慧说，中午，翻看咱们的聊天记录时。肖君知道，他们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他也感到伤感。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肖君给小慧转发了一篇《异性友谊之间的最高境界》，等小慧看完了，问，你说，我这里到你那里是多远？小慧老老实实地回答，二百公里。肖君说，不对，是一米。

没等小慧问，肖君接着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欣赏着对方，这个不远不近，应该是一米的距离。

小慧认可了这个距离。

小慧说，我内心是希望把你作为蓝颜，你做我的蓝颜，我做你的红颜，好吗？

好呀，肖君爽快的答应了。

有了这个一米的距离约定，小慧和肖君说话就随意多了。小慧说，你知道吗？走在街上，我有时候会想，一回头，看见你从车上走下来，对我笑着，朝我走来。肖君说，那还不容易，那就见一面呗！小慧说，不见。肖君说，你是叶公好龙。小慧说，叫柏拉图。

有一次两个人聊天，说到多数婚姻到最后都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 ，弃之可惜。肖君说，如果两双手使劲握，还是有感觉的。小慧想起肖君说过的这句话，反复地琢磨，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小慧对肖君生出些许佩服。想到这个人就在一米处，关注着自己，心里就感觉到踏实。

七

小慧什么事都想跟肖君说，她大学室友因为跟同学发生了一夜情，离了婚，精神失常了。肖君说，不至于吧，这么脆弱。小慧说，室友是老实本分的人，一念之差，自己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就疯掉了。肖君半天没吭声。小慧说，我很幸运，遇到了你，给我安全。肖君说，我也是正常人，但是，我更看重我们之间的友谊。

有一次，小慧跟肖君聊天，小慧说，当年小秋是不是想给咱俩牵线？肖君笑了，说，是的。小慧说，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是现在才明白过来的，我够迟钝的吧？肖君说，小秋跟我说，给我介绍个女朋友，我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去的，没想到是你。小慧说，我记得很清楚，是五一节放假。肖君说，我是故意对你那样冷淡的。你家境好，人又那么漂亮，还考上了大学。我呢，家境差，又落榜了，不想连累你。小慧扑哧笑了，说，你够早熟的，我那时心里压根就没有那个想法。

肖君说，我上学那会可是注意到了你，体育课上偷偷地看过你呢。这里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不该那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尤其还是自己心仪的女孩子。

小慧说，还没有男同学敢这样对我呢。你知道吗？从那以后，我跟小秋断了来往，都是因为你！

肖君说，为了表示赔罪，咱们到小秋家，来个情景再现，你最好上来打我两巴掌，解你三十六年心头之恨，好不好？

小慧笑了，说，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既然态度这么好，好了，我原谅你了。

八

小慧没有问过肖君夫人是干什么的，肖君不说，她就不问。肖君夫人很忙，肖君总是在外面吃饭。小慧问，晚上吃的什么饭？肖君说，在家吃的，馒头就洋葱拌木耳。小慧听了，心疼肖君，说，洋葱拌木耳不能晚上吃，洋葱里有一种元素，会导致失眠。要早上吃，记住了！

记住了。肖君乖乖答应了。

小慧参加着微信运动，就介绍肖君也参加。说，走路是最好的运动，加入了她每天可以监督他锻炼。肖君是愿意听小慧给他安排事情做。肖君加入了微信运动，小慧每天都能在手机上看见肖君的运动状态。有时候肖君偷懒，一天只运动了几十步，小慧说，每当你偷懒，你记住，有一双大眼睛在后头看着你！

肖君跟小慧说，我最近咳嗽。小慧知道，肖君在跟她撒娇，大概他夫人不太关心他，男人愿意在在乎他的女人面前卸掉面具。小慧说，你抽空到医院做个胸透，看肺上有没问题。肖君听话的去了医院，拿到结果就给小慧发了截图，小慧看了，是支气管发炎，也就放心了。

小慧心情不好，找肖君聊天，肖君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跟小慧说，我给你讲个我小时候的故事吧。好呀！小慧说。肖君讲，有一年我六岁，我们厂工人俱乐部演电影，哥哥姐姐不带着我，嫌我碍事，我不答应，就尾随着他们，到了电影院门口，猛的跳出来，吓了他俩一大跳，他俩只好领我进去。广告还没播完，我就瞌睡了，睡得迷迷糊糊，被他俩摇醒，我睁眼一看，人都站起来，电影结束了。我也站起来，可是我太困了，就闭着眼睛往前走，他俩一人架我一只胳膊，我在路上继续睡。回到家倒头接着睡。早上起来，家人问我看的是啥电影，我洋洋得意说，肚子挨着地！他们全笑翻了。哥哥擦着眼泪说，亏你想的出来，是渡江侦察地好不好！

小慧扑哧笑出声来。说，你太会讲故事了，太有画面感了，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肖君给小慧发来一首诗，说，我写的，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住进你心

我在初夏

你在深秋

慢慢的从热到冷

漂白激情

一次霜降

便让你昂首

我低头

你在行船

我在折柳

渐远的桅杆

领着心走

我想做船上的帆

卷起离愁

跟着爱游

你在风前

我在雨后

渡仙的彩虹桥

连接起天地

可握不住你的手

你始终把身子

藏进云后

你是一副草原画

我是奔跑的风

任由彪悍呐喊

却入不了你的画框

即便我变一朵格桑

一枚石头

或是吃草的牛

私跟着却走散

想念着却心淡

说好的一起开荒种梦

可瞌睡了的笔

却解不开

一个二元一次方程

让答案等候

小慧看了诗，说，没想到，你诗写得这样好，请受我一拜，我最崇拜诗人了。肖君谦虚地说，有时候涂鸦几句，拿不上台面。小慧问，你学的是中文吗？肖君说，没考上大学，当兵后，上的是军校，粗人一个。

小慧告诉肖君，她又要出发去西藏了，第五次。肖君说，西藏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小慧说，我跟朋友在阿里支助了几个学生，今年想去看望孩子们。

肖君说，去可以，但是必须每天早晚给我报平安。

小慧心里暖暖的。说，这个能做到。每天早上出发前，小慧跟肖君汇报一声，走了。过一会，肖君就会给小慧发一个电话号码，说路上有事找这个人。小慧心想，肖君认识的人可真多。不过，小慧一次也没有找过他们，小慧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晚上回到旅店，跟肖君报告一声，安全到达目的地。

小慧到了鲁朗，听说这里的石锅鸡是一大特色，他们停下来吃饭。在一家四川人开的石锅鸡饭馆，几个人坐下来，小慧一眼看见墙上有个签名墙，上面是驴友，自驾游，徒步者留下的签名，密密麻麻。小慧也想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希望有朝一日，有认识她的人，看见她的名字，说一声，嘿！这家伙也来过这里。

小慧没带笔，问店家借，店家的签字笔因为用的人多，都没墨水了，好容易找到一根，太细，小慧在墙上找到了一个空隙，像画美工画似的，一笔一画把自己的名字描在了上面。用手机拍下来，给肖君发了过去。写着，你能在上面找到我吗？肖君很快就回了微信，说，一眼就找到了，就像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