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婆婆。转眼婆婆离开我们已经快20天了。还记得那天中午突然接到公公打来的电话,说婆婆不在了。这个 隐忍的男人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瞬间百感交集。这个一直以来让我“讨厌”的女人就这样走了。十几年的往事不断叠加,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第一次见到她,我就不喜欢她。她瘦瘦高高,面色黄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见到我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她似乎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我太瘦了太瘦了,饭桌上一个劲儿地要我吃鸡腿吃鸡蛋。我一点儿不觉得她是热情,而感觉她是嫌弃我太瘦。以一个骄横的公主姿态被养大的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从他家出来,我狠狠地和老公吵了一架,来发泄对他妈的不满意。甚至连婚也不愿意结了。最后以婚后休想让我做家务,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不许管我等等无理条件,勉强结了婚。
结婚后,我们还没有自己的房子,不得不住在一起。吃不习惯他家的饭,更不习惯婆婆整天唉声叹气的气氛。不久怀孕了,我更不愿意回婆婆家吃饭了,更多时候是回到自己妈妈家里吃饭。这让婆婆很不知所措,她悄悄地委托一个我妈妈也认识熟人问问我妈我喜欢吃什么。后来大概她感觉到我不喜欢她,在我怀孕后期,婆婆和公公回老家住了一阵子。
没想到儿子 早产了。 那天,直到儿子从产房抱出来,婆婆和公公才从老家赶到医院。在医院的那两天,都是我妈妈陪着我。对于婆婆的缺席,我一直心怀不满。
坐月子期间,我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突出了。各种不一样的想法在撞击。孩子吃多少奶,盖多厚,要不要枕头,卧室的灯光调多亮,我应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等等。总之以前可以忽略不计的,甚至以前不知道还会存在的问题都凸显出来了。我觉得她什么都不懂,还什么都要管,又不懂得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思。终于我再也忍受不了她,感觉自己好委屈,把我的公主脾气狠狠地发泄了一通。那次她不再吭声了,只说了一句:“都怪我不会说话。”公公赶紧代她向我道歉,从此,她很小心地跟我说话,虽然有时忍不住又说不合时宜的话,但很多次都是半句没说完就被公公的眼神止住了。其实,公公一辈子是很怕婆婆的,做了一辈子的妻管严。只有在婆婆说了我不爱听的话时,公公批评她,她一定会乖乖的闭嘴。即便如此,我仍旧不喜欢她。在孩子百天刚过,我以我要去上班,婆婆身体不好,需要我妈妈照顾孩子为由,回到了自己娘家。
期间,婆婆来看望我和孩子一次,但那是一次很不愉快的见面。她只知道建议孩子应该这样或那样管,却没有一句来表达亲家帮她尽了本该她尽的义务的感谢话。这让本来对她没有好感的我更不愿意再见到她了。孩子学前一直姥姥家。
儿子快一岁的时候,我们开始装修自己的房子。那时我们俩人上班忙,婆婆和公公也帮忙来监工。住进去前,婆婆还特意为我们选了几件家具和家电。这一切仍旧没有改变我对她的态度。她每次来家里,我只是象征性地很生硬地叫一句妈,就再也不理她了。慢慢地,她也很少来我家里了。其实,她和公公会定期来帮我打扫房子的。只是我和他们不碰面。后来无形中我们有了约定,他们总会每个月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来把家里彻底收拾一下,她总会把我铺天盖地的衣服叠整齐放进衣柜;过年前的大扫除,家政也是公婆帮忙找的,但家政主要负责擦玻璃和墙面,而那些细微之处都是婆婆和公公打扫和清洁。结婚十几年了,我真的如婚前的约定一样,不做家务的。
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必须承认,她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儿子上小学后,下午放学回婆婆那里吃饭,他喜欢吃酸汤饺子。包饺子很麻烦的,但是婆婆总是一个人很麻利地又不厌其烦地给孙子做酸汤饺子,而且有一阵子,是天天吃饺子。
几乎每年婆婆都要住院,前些年都是极不情愿地在老公的软磨硬泡下去医院象征性地去看望一下她。我不喜欢看到她消瘦的蜡黄的脸,所以在医院我总不愿意久待。今年,她又住院了,听说那天她吐了很多血,消化道血流不止。也许是我年龄大了,对很多事情不再像年轻是那么耿耿于怀,以前的不满和恩怨早已随风而去了。听说婆婆病的那么厉害,我不由得为她担心,去医院看了她两次,第一次她还在重症监护室,虽然插着很多管子,她见到我还是想对我说很多。我哽咽地叫了她一声妈,告诉她先不要多说话。第二次去看望她时,她已经基本稳定,搬到了普通病房。我去看望她时,她还是很虚弱,脸没有一点儿血色,只是可以跟我说话了。她告诉我,不要总来医院,来了一定带上口罩;年轻时一定要爱护自己,不要劳累…还告诉我,二胎放开了,我们赶紧再生个女儿吧,老了总是多一个人照顾,等她好了,她可以帮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