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我的家乡,脑海浮现的是村头泥泞的路;春天的槐花,榆钱;夏夜,坐在胡同里乘凉的邻居,摇着蒲扇聊着家常;秋收秋种时节,农田里哒哒响的拖拉机;冬天,村头光秃秃的树和被大雪覆盖的寂静的村庄。
我们村头那条路是特殊的存在。下雨天,黏土和着雨水,被拖拉机,老牛,拉车等碾压过后,沟壑不平,且粘鞋子,村里人的鞋子经常被粘掉鞋底,小孩拖不动沾满泥的鞋,被黏在路上走不动,即使能拔起脚也会不堪重负的走两步就摔倒。村里的人吵架时,为了自证清白,赌咒发誓说:如果我做了那种事情(或者说了那种话),明天就粘死在村头的路上!不下雨时,那条路全是沟壑,是雨天留下来的创伤。在凸凹不平的路上行走,一不小心就会被路边的凸起绊倒,或者一脚踩进车辙里,失重感险些让人跌到。大概七八年前,村头的路被修成了平整的水泥公路,基本上可以双向过小汽车。不知道村里的人,最近几年用啥来赌咒发誓自证清白。
春天来了,空气中弥漫着万物复苏的气息,一丝丝暖意,一丝丝香甜,一丝丝撩拨心弦的暧昧。柳树率先吐出来鹅黄色的嫩嫩的芽包;槐花、榆钱,争先恐后的在指头绽放,一棵树上,看不到几片树叶,但是会有大片大片的槐花,像云朵一样飘在树冠上,大串大串的榆钱拥挤在枝头,似乎是触手可及的铜钱串子,预示着新的一年的财富和吉祥。每到这时,村里的贾奶奶,张大嫂,李小二,腰里挂个竹篮子,像猴子一样的爬上树,摘下槐花和榆钱作为早餐的食材,蒸槐花、蒸榆钱。大自然的馈赠,健康美味,是远在异乡的游子,每个春季最想念的家乡的味道。
随着槐花榆钱的飘落,夏天来了。闷热的室内,让人很难入睡,于是晚饭后,一家一户的出来乘凉了,搬着小板凳,抬着软床、硬床,或直接铺地上一张席子,大人们摇着蒲扇坐着聊天,孩子们躺在床上席子上听大人聊天,东村的姑娘,西村的媳妇,南村的小伙子,北村的郎中,各种奇闻异事,算是儿时的睡前故事。有时大人聊着聊着也和孩子倒一起睡着了,也有的聊完回屋睡觉。某夜,贾奶奶在胡同里聊睡着了,夜里说梦话,不停大喊:下雨了,快去场里收麦子呀!把一个胡同的人都惊醒了。如今的村里,当年的老人已不在了,当年的婶子大娘变成步履蹒跚的老人,基本上看不到年轻人的身影,各家各户都安装了空调电扇,胡同夜话的场景也不再了。
随着夏天走过的脚步,田地里的玉米豆子,渐渐的成熟,掰玉米,割豆子,翻地种麦子,秋收秋种的农忙时节开始了。白天的村里,基本上找不到闲坐的人,都去地里干活儿,拖拉机在地里忙碌着,伴随着哒哒哒的响声冒出阵阵黑烟,好像是体力不支的人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偶尔听到老把式用鞭子抽打偷懒老牛的声音,还有老牛哞哞的叫喊声,似乎是在抗议,也似乎是说好累呀、好疼呀。多年没在农忙时节归乡的我,不知道现如今家乡的秋收季节是什么样子了,大概率也是高度机械化,联合收割机播种机取代哒哒冒黑烟的拖拉机和老牛了吧。
种完麦子后的农人,迎来了一年最悠闲的季节----冬季。冬季的村庄,树木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给人满眼的萧条和悲伤感。但是,一场大雪过后,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景呈现,给灰黑色的村庄涂上亮丽的颜色,也给村庄带来了静谧的气氛,村里人大部分躲在被窝里,狗钻到床底下,就连公鸡都不愿意早早打鸣,母鸡也不愿意辛苦的下蛋,躲进窝里不愿意出来。偶尔有一两户勤快的人家,会铲雪扫路,铲子在地面上滑动发出的突突声,竹子扫帚和地面发出唰唰的摩擦声,能从村东头传到村西头,整个村子显得越发的安静。
这就是我家乡的四季,豫东平原上一个小村庄的春夏秋冬。如今已经长大离开的我,在大都市里忙碌着糊口生活,没能力为家乡做贡献,但是我心里一直想念着她,默默的祝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