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样子

奶奶给我的最初的印象是,坐在炉火旁,不停的吃着豆子,发出嘣嘣的响声,因为腿脚不便,几乎不出门,即使是从卧室走到客厅的距离,也要推着椅子前进,很是吃力。从我记事起就是这样了,听长辈们说,奶奶是因为去楼顶收干豆角时,不小心绊倒了,自此无法独自行走。

奶奶对我和弟弟都不好,爷爷给她买的零食,她都要自己藏起来,不给我们吃,小时候的我们,总是贪吃,没完没了的往奶奶家去,假装逗留一会儿,看看电视,等着爷爷给我们拿糖吃,爷爷很少能找到,这时就会对奶奶吼:老鬼,放哪了,快拿出来!脸色很不好看,几乎就要骂她,奶奶这时就会唉叹一声,哪里有什么吃的,哪里有钱买,爷爷更气了,骂了一声,便去里屋翻箱倒柜的找,边找还不忘骂两句,奶奶总会在客厅回应几句,现在想来,还挺有趣的,其实我爷爷只在奶奶跟前骂人,也只骂她,如今只剩爷爷孤身一人了。最后有没有拿到吃的,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嘴馋了,便会差使我弟一块去奶奶家待会。

可能是这些个原因吧,童年的我们,觉得奶奶不愿意给我们零食,跟我们抢零食,不像个长辈,还要向妈妈告状说,奶奶好小气。有一次偶然看到电影,火烧圆明园,觉得奶奶跟里面的慈禧太后好像,每次提到,就能偷笑好久,后来看了还珠格格,又惊喜的发现,跟容嬷嬷更像,于是奶奶成了"容嬷嬷"

后来长大一些,发现奶奶好像变好了,对我们多些关心了,会主动给我们糖吃,给我们零花钱用了,我和弟弟好开心,去奶奶家更频繁了,不是专门去要糖吃哦,而是去帮忙做家务,可能也是懂事的缘故。

大一些,便也会跟奶奶正儿八经的聊聊天,知道奶奶的父亲是私塾先生,得知奶奶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只是在那个年代,不知什么缘故,奶奶直到五十几岁才嫁人,作为我爷爷的第四任妻子,膝下并无儿女,我想,她必定承受过什么,我不清楚。

直到高三那年,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月考,中午在家吃饭时,妈妈突然接了个电话,具体也不告诉我,只是拜托隔壁阿姨,照看下家里,只是跟我说了句,好好考试,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吃完饭便回家了,我当时就莫名的恐慌起来,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我一直都认为人都是有感知的,我知道奶奶一定出事了,下午坐在回家的巴士上,心里很难过,不停的在抹眼泪,告诉自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直到快到家的时候,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哀乐,我的腿突然就软了,越临近,我就越恐惧。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到的,只记得当时跪倒在地,大哭了许久,邻居家几个老人,在一旁看着很是不忍,过来扶我,不停的说,真是好孙女啊,我再去看爷爷时,爷爷已经老了,像是一夜之间老的,竟然要拄拐杖了,艰难的一步一步,我忙去扶他,不经意碰到了爷爷的眼睛,满是悲伤,布满血丝,嘴里一直在不断重复,怎么突然就走了呢……幸好,走的时候没有受罪。

如今,奶奶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她的样子却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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