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个貌似熟悉的人

拍了一上午的自拍，杨懿诚最后选定把那张穿着无袖包臀的贴身毛衣并且用手机挡住脸的自拍当做最新的微信头像。完成这件大事之后，她喝了一杯咖啡，做了一组瑜伽，刷了一会微博，在中午12点准时更新了微信头像。之所以选择12点，是因为她相信在这个时间点换头像能够在第一时间被最多的人看到。“那些在列表中经常联系或者不联系的人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总是一遍一遍地翻我的朋友圈，等着看我的头像更新。”上一张微信头像总觉得不满意，表情和动作都不够自然，作为背景的草地也不够绿。这张头像还挺不错的，性感、朦胧又神秘。

“果然，又有好几个人给我发消息了。”看着手机连续的振动，杨懿诚心理感到一种计谋得逞的满足和对自己这迷人的魅力导致不得不回复这么多消息的无奈。有一个男生发过来的是语音，杨懿诚总觉得这个男生的声音很熟悉。他想约杨懿诚晚上看一场电影。虽然这部电影已经看过了，但是杨懿诚还是决定去一趟。“我去看看他到底像谁，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这个男生是闺蜜介绍认识的。男生叫白云辉，这是第二次见面。男生很白，举止文雅，985的研究生，现在在天津一家研究所工作。在逛街的过程中，杨懿诚开始对这个男生产生并且表示出了欣赏，男生笑的很开心。杨懿诚觉得这个男生似乎一直都在笑，这么爱笑的男生好像真不多。

爱笑。杨懿诚好像终于想起了白云辉像哪个人了。

（二）简陋的浪漫

2016年4月末一个周六的上午，10点多，杨懿诚站在宿舍楼梯转角处的窗边。在那抹挡住太阳的云彩被风吹走，上午微醺的阳光撒下来的一瞬间，杨懿诚回头看到了王安。这一幕在杨懿诚眼中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王安就是在那一刻喜欢上了她。

在王安的回忆中，那一幕的阳光是有质感的，是能够一块一块掰下来的，闻起来是甜的，吃进去是软的，放在怀里会加速心跳，写进日记里会把夜晚照亮。

杨懿诚后来发现王安和自己一起上英语课，而且总坐在前排。上课不知道坐在哪里的杨懿诚，慢慢地总是坐在王安后面。她有一种直觉，王安是自己朋友圈中少有的能够完全懂得自己的人。

再后来，王安来到了她的部门工作。

再后来，在宿舍楼梯上一次彻夜长谈之后，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也是在那一次彻夜长谈之后，她更加相信王安能够懂得自己。

于是，杨懿诚看到王安会主动打招呼，爬山会叫上王安，想要彻夜聊天的时候会找王安，遇到麻烦、不被理解、心情烦躁的时候都想和王安聊天。

原本只是朋友的王安，在2017年圣诞的那天晚上，打电话叫杨懿诚到宿舍阳台。在那首王安最喜欢的《小星星》的音乐中，她看到从楼上阳台缓缓落下一个白色的方便袋，里面装着一个正在放音乐的手机和一个包装简易的平安果。杨懿诚用手机录下了这个“包裹”一点一点降落到面前的过程，在那个黑得格外浓郁的晚上，这个包裹在发光。

说好了只和他做兄弟，但是在那份简陋的浪漫从楼上缓缓降落的时候，杨懿诚的心被砸中了。

改变计划吧。

（三）攒满失望的人已离开

在2018年大家统统准备开始考研的时候，杨懿诚有一种感觉：王安在疏远自己。

这种感觉在王安一个多月不给她发消息后更为强烈。“可明明是王安自己说的女生不要主动追男生，我已经给了那么多的暗示，他还要怎样呢？”杨懿诚偶尔这样想着，可是没时间去想原因或者对策。

在相识的两年中彼此联系最少的这段时间里，杨懿诚买了更多性感的衣服，有了更多男生来示好。杨懿诚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总觉得这些男生很烦，毕竟自己要考的是梦寐以求的天津大学的研究生。可是，杨懿诚总觉得应付这些男生很有趣。

终于在一个晚上，王安又来找杨懿诚彻夜聊天。

王安遇见了一个女生，一个条件和声音都让杨懿诚自愧不如的女生。杨懿诚点燃一支烟，又习惯性地给了王安一支。王安第一次拒绝了她的烟。

在杨懿诚抽完了三只支烟后，王安说决定和那个女生就这样结束吧。王安回宿舍取了一个垫子给杨懿诚坐，在略微沉默之后，把话题的重点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我......喜欢过你”，没想到王安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杨懿诚没有继续抽烟，没有多问什么，没有讲什么，静静地看着王安不断犹豫又不断坚定地说着关于自己的回忆和情感。

杨懿诚没有想到王安从那么早就开始喜欢自己；没有想到自己竟是王安眼中的人间惊鸿客；没有想到的，王安不再喜欢自己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很多次他发给自己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收不到回复，这些失望一点一点的积攒着，夹杂着不怀好意的流言蜚语和王安妄自菲薄的猜测，最终在彼此之间砌成了一道无法推倒的柏林墙。

“噢，其实我觉得还能这样聊天已经很好了。”杨懿诚驾轻就熟地用听不出感情色彩的语气和给彼此留有余地的话作为结束语。

（四）再见是一首歌

考研结束的当天是圣诞节，杨懿诚和一个追了自己一年多的男生在一起了。或许是想证明什么，或许是想留住什么，杨懿诚和男朋友在出租屋洗手间的镜子前拍了张合照并且把QQ头像换成了这张照片。

一周过去，杨懿诚分手了。好像是因为很多琐事发现彼此不合适，又好像是没有那么喜欢。

一个长期陪自己打游戏的研究生学长，适时出现，在短短的几天内解决了让杨懿诚头大的课设。学长人真不错。这样想着，就越来越喜欢和学长打游戏，吃饭。在一个有点冷的晚上，忘记了谁先说的手冷，两个人的手就这样牵到了一起。很快，杨懿诚把微信的头像换成了和学长的合照。

这一切，王安当然或多或少地都知道。在大四上学期即将结束的前几天，王安给她发了一个长长的微信和一个音频文件。看着眼前长长的文字，杨懿诚读了一遍就再也不想读了。大致意思就是王安要和她说再见，而音频文件是王安自己写的一首歌，名字就叫《再见》。杨懿诚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犹豫了几分钟，点开了这首歌：

“你忽远又忽近/随时按暂停/我傻笑又苦笑/不问也不闹/你是自带光环的主角/习惯被鲜花和掌声拥抱/我是只会微笑的小丑/重复着讨人欢心的计谋

我已经没有力气做出表情/赞同你兴高采烈描述的风景/我们默契地装作不清醒/等一天悄悄淡忘了曾经/原谅我说出爱你一不小心/当一切尘埃落定你也很平静/或许是我还心存侥幸/想证明友情以上还有感情

后来故事会怎么说呢/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一个/并没有什么事情很深刻/真是个傻的可爱的家伙

其实装傻是我最好的本领/我害怕一厢情愿自作的聪明/能在你身边看这场风景/已经是上天恩赐的命运/最后的再见说的很轻很轻/重一点好像就会压垮了过去/愿你我还有潇洒的背影/一回头就看见最初的我和你”

杨懿诚想起了那一次阳台上的浪漫，笑了笑，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过鼻翼滑倒嘴角。杨懿诚发现自己没有预想中的难过，擦干嘴角那滴泪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马上要出国了”想要把这条消息发过去，杨懿诚才发现王安已经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都删除和拉黑了。“果然还是像个小孩。”

（五）无脚鸟

“电影结束了，我们走吧。”白云辉对着杨懿诚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电影啊？”在送她回家的路上，白云辉试探着问道。杨懿诚突然不那么想理这个男生，随口回了句：“还行吧。”接下来，一路无话。很快，杨懿诚就到家了。

“这个男生还要联系吗？感觉没什么意思。”杨懿诚这样想着，心里已经把白云辉从交往名单中清除。杨懿诚翻出王安后来送给她的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背面写着一首小诗：

“我们的故事不够精彩/没有小说中的对白/有很多忧愁和无奈/有很少勇敢和慷慨/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会在你出现之前选择离开”

当时欣赏的才华，现在看起来竟然味同嚼蜡。杨懿诚不禁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欣赏王安呢？是因为那次初见之前，了解到王安在一个自己一直想要加入但不知道怎么加入的部门，杨懿诚认为这样的王安一定能懂自己。点燃一支细长的烟，杨懿诚慢慢地回想着大学的事情。自己在认识很多不错的男生的时候，总会没有根据地主观地认定男生具有某一种特性，而这些男生往往具有和自己周围的人不同的经历。

另一支烟点着，杨懿诚慢慢地领悟到王安也好，其他欣赏过的男生也好，之所以和他们交往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认为他们具有的特别的经历会给自己某一种帮助。他们就像一把又一把的钥匙，本以为能帮助自己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能帮助自己成为一个很牛的人。可过去了几年，自己依然不是一个很牛的人。就像曾经以为考天大、出国留学能让自己变得很牛一样，只是主观地意愿。

在点燃第三支烟的时候，杨懿诚想起来王安推荐过的一部电影——《阿飞正传》。在那部电影最后的部分，有一段阿飞的独白：“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王安当时和自己聊的时候，认为所谓的无根鸟是一类追求自以为的理想并且心里没有归宿的人，他们总是被各类理想吸引着，认为自己在不停的飞、不停的追求理想，可是却没发现自己只是在一直转圈，并没有飞出多远。

杨懿诚感觉很疲倦，在床上很快睡着了。在梦中，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无脚鸟，在天空中不知疲倦地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