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说“我爱你”

      已经很久没有因为一部影片而潸然泪下了,当字幕缓缓升起,我的心绪却伴着舒缓的曲子缓缓落下。“你敢不敢?”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久久回荡。至始至终,这不过是一场孩子的闹剧罢了:敢不敢在上课组词时组连篇的脏话粗话?敢不敢在校长办公室里当面撒尿?敢不敢内衣外穿去参加面试?敢不敢在婚礼上说“不”?……人生,在一个个“敢不敢”的游戏中追逐嬉戏,滑稽却那样苍白。他们什么都敢做,唯独不愿承认我爱你。

      原先曾一度以为这只是一场孩童的游戏,有趣,刺激,冒险甚至无知。可人生毕竟不是游戏,若是游戏了,又哪有真情来付之于生命?苏菲拿四年来报复朱利安的拒绝,四年后朱利安拿婚姻折磨她的报复;因而苏菲用十年的时间来惩罚朱利安的决绝,时间可以如此奢侈地用来挥霍,全权当作用于赌注的筹码,人生有几个十四年?为什么,不在对方逼问“敢不敢”时,大声地说一句:“Yes,I Dare!”!

      Love Me If You Dare!法国人是把浪漫深植进骨髓里的。本该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却因为一句“敢不敢”而粉骨碎身。一场游戏一场梦,最终谁都没有成为赢家,这样的浪漫让人心疼。国人将影片翻译成了《两小无猜》,我总觉着有些不妥,中国历来也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典故,多半是才子佳人,终成眷属,字里行间流露出浓重古雅的书卷味。“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我们相识于垂髫,相知于及笄,相恋于豆蔻,君心似我心,两小无嫌猜。而影片的主人公则是至癫至狂的,明明深知彼此,却总要争个两败俱伤。敢不敢说“我爱你”,不敢,那么你就输了,而赢的一方则是泪流满面地挥手告别,然后想一个惩罚的方式,四年,十年……因为年轻,我们有挥霍不完的时间作为报复。

      虽然没有孰是孰非,但也许是因为同是女性的缘故,总觉得索菲的遭遇更令人恻隐。八十年前的法国街道,镜头飞一样后退,退进一辆校车的挡风玻璃后面,然后再退出校车,出现在车尾窗户外面,小男孩朱利安在校车前遇到了受人欺侮的波兰女孩苏菲,说他喜欢苏菲,苏菲的回答是“那你证明给我看,敢不敢?”朱利安趁司机不在车里,推上手闸,汽车冲下斜坡,于是他们成了朋友。所有关于两个人之间的闹剧在一场混乱中拉开了序幕。为什么要证明给我看你喜欢我,然后让我用尽一生的时间疯狂地来爱你?

      无法忘记朱利安千方百计地邀请索菲吃饭,掏出结婚的戒指暧昧地交给她的一幕,原本错误地以为四年的惩罚换来的是朱利安的求婚,不曾料到命运又扇了她一记耳光,她不过仅是被邀请做朱利安的证婚人罢了。他残酷地看着索菲震惊而受伤的表情得意地说:“你说过我永远不敢伤害你,我敢!”婚礼上,她跑来问他敢不敢悔婚,朱利安冷漠地拒绝了她的游戏,回答了“我愿意”,索菲绝望了,她在呼啸而来的火车前歇斯底里地喊叫,急切而热烈地渴望呆坐在一边的朱利安大声地说一句“我敢!”就在火车卷起头纱的刹那,她失魂落魄地从铁轨上蹿了下来,这一次,她彻底地输了。她冷笑着离去,留给彼此十年的苍白岁月。

      游戏可以分开两个倔强的人,却分不开两颗彼此相爱的心,朱利安的生命为了那个游戏而存在,苏菲一声召唤,就足以让他放弃一切,热泪盈眶地奔向她。对他来说,十年,不过是他们的游戏需要的时间,妻子、孩子、朋友、存款都不过是这十年的填充物,他们就像塞在一个邮寄品缝隙当中的碎屑一样毫无价值,不值得留恋。 敢不敢说我爱你,为什么要等到彼此伤痕累累后才说出口?我们深爱,却再也回不去了。折服法国人的浪漫,妻子的哀求,儿女的呼唤,丈夫的怒视……一件件一桩桩剪不断理还乱的后事可以如此洒脱地置之度外。结尾,男女主人公深情凝视置身于硕大的水泥浇铸模具里,彼此凝固在水泥中,从此不再挣扎,不再分开,就这样结束掉,没有思考的空间,最后说一句“我敢!”然后地老天荒。

      如果你爱我,那么请你大声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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