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走下楼,紧了紧大衣领口。昨天的大月亮已经缺了一块,变成了椭圆形。
这几天小江的心乱糟糟的。
小江现在住的是老式的住宅楼,一共六层,没有电梯。虽然不爱运动,但小江是喜欢散步,每天吃过晚饭总是喜欢到楼下转上几圈。看看隔壁楼的张阿姨和刘阿姨带着孙女在楼下荡秋千,和在花园里一起玩的楼上双胞胎打个招呼。小江打趣说他这是借着散步的机会吸一吸人间的烟火气。
前天晚上,小江听到张阿姨和刘阿姨聊天。
“老刘,你听说咱们隔壁楼的老陈进医院了吗,我听说还进了什么IPU。”
“什么IPU,那叫ICU。这么严重嘛,我前几天见到吕姐,她说老陈身体还可以啊。”
“可不是嘛,前一天吕姐还给老陈送菜来着,隔天敲门就没人开了。吕姐吓坏了,喊了开锁公司的人,一进门,老陈倒在地上,叫了120给拉到医院了。”
她们口中的吕姐、老陈都和小江住在一栋楼里面,小江是2层201,吕姐和老陈在五楼,非别是503和502。小江每天早晨都会遇见“吕姐”,他是上班,吕姐是去早市买菜。打声招呼,喊声“吕阿姨”,笑一笑就过去了。至于那位老陈,小江只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听周围的人聊天,老陈大概50岁左右,无妻无子,身体原因提前退休,领着微薄的内退金。
老陈有帕金森病,他有五个外甥,外甥们不时会来看看他的状况。他们每次都和邻居抱怨舅舅身体不好,有帕金森也不去看医生,关键是没人照顾还不去养老院。
老陈手里是有一点存款的,不过仍然不怎么花钱,不知要把钱留给谁。
刚到这个小区的时候,小江听说过老陈的故事。
老陈做的是环卫工的工作,打扫街道。年轻的时候娶过一个老婆,两个人也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老婆怀孕了,生活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不过,事情并没有像大家设想的那样走下去,老陈的老婆生产过程中难产,撒手人寰,只留下孤零零的老陈和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是个女孩。
老陈浑浑噩噩的生活了一阵,除了工作就是喝酒,醉酒醒来继续工作。一年后,或许是自己走出了死胡同,或许是时间总是最好的良药,老陈说他放下了。孩子姐姐帮他带着,等孩子三岁了,能上幼儿园了,他把孩子接回自己家中。原来那个冷清的家也开始有了欢声笑语。
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但老陈是一个人搬到这个小区,卖了原来两室一厅的房子,在这边换了个一室一厅。他一个人住,自己也从来不说以前。
这些还都是听那些一个月左右来看他一次的外甥们说的,其中一个胖胖的外甥说舅舅原来有个女儿,不过出了车祸,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就不行了。
因为帕金森,老陈行动不便,哆哆嗦嗦,基本上不出屋。买菜和生活用品都是隔壁的吕阿姨帮忙。前两天,星期三的早晨,吕阿姨照例去敲老陈家的门,半天没人开,吓得不行,立马叫了开锁工,发现老陈已经倒在地板上,昨天晚上的盘子还在洗碗池里面泡着。
没过多久,120就把老陈拉走了。
听邻居说,腹积水,血压骤降,体温升高,间断性昏迷,反正该有的症状都有了。到了医院三天了,病因没查出来,病危通知到倒是下了好几次。邻居都说老陈熬不过去了。
自从听说这事儿后,小江连着两天做同一个梦。
梦中有一条小虫子。这条虫子很奇怪,身体的两边各有一个脑袋,在下水道里面爬来爬去。有两个脑袋,所以也分不清怎样是前进,怎样是后退。只是心焦的爬着,像是在找什么。爬到某一个岔路口,有一个小水坑,水面反着光,光线越来越强。这个时候,小虫子把两个头同时抬起,想看清楚光是从哪里射出来的,身体弯曲成U型,两个头马上就碰到一起,梦就醒了。
小江搞不清楚这到底代表着什么,两个头的虫子,反光的小水坑,不知哪里射出的光线,潮湿的下水道。
小江昨天没有梦到那条两个头虫子,他听张阿姨说楼上的老陈去世了。
直到去世,也没有查出病因。
小江听到这个消息,又在小区多走了两圈。他不替谁难过,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剥下一层膜。散步后回家,透过楼梯间的小窗户,看见没了一半的月亮,小江感觉有点饿,但却不想吃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