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个月没回家,再次踏上这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踏实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无论离开多久,不管何时归来,这里,都能抚慰我的疲惫与焦躁。
已是腊月二十三了,有关小年的话题,在朋友圈被点燃。可是,走进村里时,却看不到年的火热。小时候,村口柿子树下,农闲时总是三个一堆五个一群。今天,从村头走过时,那棵聚集全村人的柿子树只剩一截枯木桩子。看不到人影,听不到喧闹。乡村,在岁月的变迁中越来越沉静了。
曾长满杂树的路边,今日却是五颜六色。往日曾被绿植覆盖的围墙,现今则被各种有关桃花的诗词铺满。吴融的《桃花》,白居易的《华阳观桃花时招李六拾遗饮》,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诗经》中的《桃夭》……听过的,没听过的,在这小小山村的护墙上,都能看到。
三十岁之前,没听过酒铺村与桃花的渊源。三十岁之后,我知道酒铺有个桃花岭。现在,酒铺村的文化建设,处处本着桃花做文章。桃花岭上有建筑,桃花岭中有典故,桃花岭下有传说。如今更是注重细节,乡村的小路边,围墙上也如此劳心费神。可是,总觉得,这样的风景刻意的让人有些忧伤。
村里的街道越来越干净,布局越来越人文化。水泥路四通八达,亭台花园随处可见。就连路边的篱笆,也是整齐划一的铁管组合。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空气中多了许多洋气,但却总觉得少了些活着的气息。乡村的味道,在岁月更迭中越来越城市化。这样的变化,让人有欢喜,有落寞。每年都有在城里买房进城的人,今年已经有好几户的大院子挂锁了。城里归家的逐年递减,村里进城的与年俱增。年,在这里越来越安静。
正是午饭时间,然而天空既看不到炊烟袅袅,耳畔又听不到呼声阵阵……曾经一到吃饭时间就热热闹闹的乡村,这会也是如此安静。厨房电气化,通讯移动化,人与人之间似近似远。即使在这样一个紧靠霸王山的小山村,也很难再见文人笔下“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的纯粹了。
回到家中,与父母在炉子边聊聊家长里短,说说村里的红白喜事。熟悉的人,陌生的事,从父母的嘴里飘进我的心里。很多人,很多事,对我来说既亲切又遥远。随着交谈时间的流逝,熟悉的越来越少,陌生感越来越重。我已离开太久,虽不至于“儿童相见不相识”,却也让我在这些唠唠叨叨中变得迷离。我究竟是归人,还是过客,自己也说不清了。经常说“父母在,有归处”,那如果有一天,上苍带走他们,我又该归于何处?父母年事已高,这样的想法常常爬上心头。
傍晚时分,上灯了。村子里更加静寂,冷冰冰的空气中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生气。父母呼唤儿女归家的声音,吆牛赶鸡归巢的声音,狗吠猫叫追逐的声音,都只停留在记忆中。那些年,习以为常的存在;现在,却成了难以追逐的风景。人这一辈子,不过一场早知结局,却偏偏熟视无睹而又自欺欺人的过程而已。想再多,最终也不过一场虚无。归来后,更加明白。
山尖的余晖渐渐隐匿在天边,小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路边惨白色的太阳能板,在山村的上空,幽幽地撒下一片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