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田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换作平常多半是被家中的地暖烘烤所致,妻子见状忙唤他快些脱掉厚实的外套,准备洗手吃饭了。邵田点点头又茫然的摇摇头。他清楚这不是热,是惊,是怕,是一种后槽牙咯咯作响的冷,这种冷源自于他的一个想法,“他感觉奶奶活的岁数够大了”。换种说法是“她可以去死了”,更确切的说是“她必须死”。
在北方的天气里小寒才是最冷的时节,西伯利亚冷空气来袭将会有连续一周的大雪,而凌晨的郊外就更加人迹罕至了,邵田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奶奶,艰难的停在了冰冻的湖面上,湖心中央微波荡漾,那是刚被邵田凿出来的,他清楚的知道要抓紧时间了,用不了多久湖面就会重新上冻,持续的大雪会掩盖这里所有的痕迹。
邵田像抓住了一条思绪的线努力往回拉扯,希望能找到一些足够支撑他这个念头的说法。“是每次给她换纸尿裤的腥臭”?“是由于多了她使得80平米的新房显得格外拥挤”?“是由于白天照顾她的妻子辞去了工作而且变得烦躁易怒”?“是由于自己每夜看护她而没有了夫妻生活”?“是由于照顾她而渐渐断供的房贷”?“是由于她活活熬死了自己的子女又要来煎熬自己的孙子”?是的,就是因为她,使自己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似乎现在拥有的一切也在慢慢失去!
愤怒、委屈、悲悯、孤独、惊恐,似乎有千万种难过在内心深处抽打着邵田,他的面部渐渐扭曲,一声轻“哼”!轮椅还是脱手了,受力的轮椅平稳的向前滚去,偶遇颠簸微微颤抖,像极了小脚的奶奶急匆匆走路的样子,捆绑在轮椅上的奶奶沉了下去,湖底的暗流会把她带走,“噗通,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安静的可怕!冷的可怕!
邵田漫无目的开着车,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老旧的SUV时间也是不准的,不知过了多久,邵田掏出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却发现有许多妻子打来的未接电话,邵田回了过去,电话那头的妻子带着哭腔气急败坏的骂了很多,其中的一句话像炸雷一样把邵田拉回了现实。
“你说要带奶奶回老家看看,怎么会有凌晨冬捕的人在湖里发现了奶奶,辛亏及时,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在医院见到奶奶的邵田惊讶万分,更让他错愕的是瘫痪失语30多年的奶奶开口说话了。
“阿田呐,多亏你带我回老家走这一趟,我可以说话了。”满面慈祥的奶奶笑盈盈的看着邵田。
后来的事奶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只是说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湖里,邵田也附和着说是自己没看护好老人。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之前的事情如同一场大梦。
出院后一天,可以开口说话的奶奶,握着邵田的手提了一个要求。
“阿田喔,我知道自己的时候到了,把奶奶带回老家下葬吧。”
“奶奶,您身体好着呢,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当晚奶奶毫无征兆的生病了,出气多吸气少,像到了迷离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