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哦,你的裙子真靓啊,在哪儿买的?”我欢快地走过去跟同事打招呼,于是我们早晨的话题就从裙子开始了。“哦,多日不见,你瘦了这么多啊,说说你的减肥秘籍吧。”于是和多日不见的同学从减肥开始了话唠。“嗯,这些天,你的球技进步不少啊,你看你的发球有了多种变化,扣球的力量也加大了。”于是我们愉快的“球赛”开始了......
我一直以为我在跟别人建立一种愉快的关系。直到有一天我的一位朋友冷冷地说“你每天这样夸张的夸奖别人,累不累,虚不虚?”我这才注意到我的这位朋友从来不屑于我的夸奖,也极少夸奖别人。我说:“我从来不觉得累啊,我觉得这是礼貌和愉快啊。”朋友不解。“犯得着这么用心找话题吗?”“哦,我没有用心找啊,它就在我眼里啊。”“你觉得愉快,别人就一定愉快吗?”“哦,这到没想过。”我哑然,似乎自己真的犯了什么错。
我的习惯依然没改,但朋友的话却像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难道我的热情真的让人感到虚伪吗?我试着只跟有些人微笑,微笑的确也是让人愉悦的,但微笑也使我跟他们仅止于微笑的礼貌和距离。我没有因为微笑跟他们亲近起来。
从小我听到的是妈妈与邻居聊天时热情爽朗的笑声,看到的是妈妈主动热情的为东家的老太端碗饺子,帮西家生病的婶子纳双鞋底......于是爸爸在外地上班时会有很多邻居轮流来我家和妈妈作伴,每晚说说笑笑。妈妈带着弟妹出门时,我就跟着邻居奶奶憨憨的睡觉......长大了,我觉得主动的热情才会赢得别人的好感,才会走近,才会互助。
我似乎真的害怕冷漠,害怕距离感。我常常会因为要不要给一个不太亲近的同学随礼金而纠结,最终选择去随。也常常会因为说话激动,觉得冲撞了同事而愧疚不安,最终找人家表达歉意。我因家事跟兄弟姐妹争执,过后又总是依从了别人。我时常跟父母发火,生气不想回家,而那份更甚的担忧却常常让我屈服......一路走来,在别人眼里我似乎是一个“老好人”。我以为我本善良,我以为我以所欲施与人是一种助人,我以为忍让是一种美德......
直到近两年,已过不惑,切近知天命的年龄,我才渐渐感觉被那根鱼刺扎的生疼。我自以为跟朋友有很铁的情谊,却被朋友提醒“你走近了,我真的不舒服。你的主动让我'亚历山大'”;我自以为跟同事产生了冲撞,主动道歉会消除隔阂,但距离终究是无法弥补的远了;我自以为亲人之间不会有不能理解,但不解的隔膜的确多了;我自以为我为父母做的牺牲无怨无悔,然而无助的暗夜里倾盆的眼泪掩不住那份难过的委屈......
几十年来我与人建构的所有关系都在失望中倾斜,我开始怀疑自己,我开始责备我的更年期来了......我开始求助心理学的书籍,我开始参加心理学的体验课程......我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我不是在与人建构一种愉快的关系,而是一直在取悦自己。取悦自己内心的那份害怕失去,害怕距离的恐惧感。我取悦了别人,就缓解了与自己内心恐惧的纠结,就会坦然的接受内心的那个总是恐惧的自己。我知道这份恐惧来自童年,来自童年每一次看着父母吵架时默默流泪的无助,看着妈妈跟爸爸吵架昏迷过去的无能为力的恐惧......
我接受我对自己的取悦,我更愿意跟自己内心的恐惧友好相处。我坚信,接纳了不完美的自己,才美。接纳存在,才是面对现实,才是更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