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里的幺女,兄妹四人。我上面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大哥比我大十几岁,注定了我从小备受宠爱,所以,有时候会蛮不讲理,有时候会无理取闹。父母的宠爱,哥哥姐姐的宽容,都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那个人。
爸爸在县城的食品加工厂上班,是厂里的一把手——厂长。在那个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凭票购买的时候,我爸爸是特别风光的。谁家有事需要几斤白糖;谁家有老人,需要几斤挂面;谁家有红白喜事,需要几十斤猪肉或者几斤牛羊肉……只要和爸爸打个招呼,就可以办成。那个时候的我,也觉得有这样的爸爸是无限荣光的事情,街坊邻居和我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小孩子更是对我口袋里常年不缺的糖果垂涎三尺,对我陪笑巴结。那个小小的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是我们附近的孩子王。现在想想,孩子们那个时候听我的话,一方面源于我从小长得高大,会打架,另方面,肯定是和我口袋里的糖果和瓜子息息相关了。
我小的时候,还没有双休日,每周只能休息一天的时间。每个周六的傍晚,我都会坐在大堤上,望眼欲穿地等着爸爸回来,爸爸骑着一辆飞鸽牌自行车,每周六十多公里往返于老家和县城之间,那个时代,汽车成年见不到一辆,就连自行车,一个村里也没有几个,所以,大堤上,大多数都是步行或者赶毛驴的马车。远远望见爸爸的身影,我便飞奔过去,两条腿不停地交替奔跑,想要跑的快点,再快点……这样就可以坐在爸爸车子的横梁上多坐一会儿。爸爸看到我,早早地就下车等我了,老爸知道我想要干什么。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爸爸的身边,爸爸满是疼爱地对我说:跑那么快干嘛?别绊倒了!我一边喘气一边说:爸爸,我要坐车。爸爸把我抱到了横梁上,我双手扶着车把,就可以打量车把上挂着的东西,边走边和爸爸聊着有哪些好吃的,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家门口,快到家了,我会扯着嗓子大喊:妈妈,爸爸回来了。妈妈从屋里走出来,笑着对爸爸说:回来了?然后取下车把上挂着的东西进屋了。父母相敬如宾,言语不多的他们,总是默默为对方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爸爸把我抱下车,我赶紧给爸爸搬凳子让他坐下,给他端来洗脸水。哥哥姐姐总是笑着现在旁边,他们不是不去帮忙,而是他们一旦插手,会被我大喊大叫让们走开,她们叫我马屁精,哈哈,现在想来,真是特别的有趣。
爸爸洗了脸坐在,我赶紧跳到爸爸的膝盖上和爸爸聊天,一会儿摸摸他硬硬的胡须,一会儿拍拍他厚实的肩膀,哥哥姐姐也站在身边,我们一句一句地聊着,那种油然而生的亲情,在彼此间传递,在破旧的农家院弥漫开来,那浓浓的,化解不开的快乐,也在我们心头徜徉。
我小时候是个不爱梳头的孩子,整天头发乱蓬蓬的,奶奶说:不爱梳头的小孩护头,长大了孝顺。不管什么原因,就是不喜欢那种梳子撕扯着头发,头皮生疼的感觉。爸爸总是亲切的喊我:狮子狗。狮子狗也是毛发凌乱,样子邋遢可爱吧?我特别喜欢这个名字,从小到大都被爸爸这样叫,倍觉亲切,我愿永远是爸爸长不大的孩子,被宠爱,被惯溺。结了婚后,爸爸便不在这样喊我,可能是觉得出了嫁,有了另一个人的疼爱,便把这样的权利交付出去了吧?五六年前的春节,爸爸喝醉了酒,我去里屋看他,爸爸看到我,叫我:狮子狗,去给我倒一杯水。这个昵称,爸爸已经十多年不叫,再次听来,竟然听的我眼泪汪汪的,仿佛又一次得到了爸爸的娇惯。
爸爸是个严厉的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不怒自威的样子,让哥哥姐姐对他敬而远之。只有我一点也不怕爸爸,总是拉着他,粘着他,和他亲热不完的父女情。爸爸喜欢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服,全身四个兜兜,短短的黑黑的头发,威武英俊。爸的右上口袋装着一盒烟,爸爸自己不抽烟,是为了礼节,给其他人让烟的。左上口袋装着钱,下面的口袋装着手绢和其他杂物。
那个时候的我们,没有零花钱,爸爸一个月三十多块钱,是我们全家的生活费,全靠妈妈精打细算才能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哥哥姐姐想给爸爸要钱,又不敢张口,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我,他们给我说好话,可劲夸我,把我夸得飘飘欲仙,把我夸得无所不能,我就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拿爸爸的钱。
我坐在爸爸的腿上,解开他的衣兜,就开始翻起来,我不认识大额的人民币,只认识五分和一角。我大模大样拿走几张,分给哥哥姐姐,让我自己什么没没有,也是高兴的,那样的好像,这会想来,大概是因为自己在爸爸心目中的位置更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