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然圈子里的人，个个没头没面的，最没头没面的人就是鹤然了。那三角形的眼睛有多么恶心，那骨碌碌转的眼珠子有多么下流。他不生病谁生病？活该把钱都撒在女人身上，客死他乡。王琴发泄愤怒的最大动静就是，从包的里层把鹤然的遗物：账册、票据、合同本等等，一一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了，扔掉最后一个遗物时，她手似乎停了一下，但还是扔了。
这天夜里哈尔滨寒冷低至零下三十几度。身穿薄外套衫的王琴还不感觉十分寒冷。她现在很清醒的一点是，她只有一条路走，这就是回到家里去。她回家里的路很近，却走了很长时间。过一座石洞桥拐弯，就看见她家的楼了。走着走着，王琴忽然停步了，她瑟瑟发抖着，她看见前面这幢楼的大门口怎么人山人海，还有一辆救护车、两辆警车停着，像出大事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使得王琴朝自己家二楼窗户看去，奇怪，她家里灯亮着，屋里有几个人在走来走去，怎么回事？王琴怕得浑身有种失禁感，是她家里出事了，出什么事了？王琴拼命挤进人群里，挤到门口时就挤不过去了。有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个脸上血肉模糊的人，王琴看不清这个人。但接着由两个警察带出来的人，王琴看见了，竟然是小帅。小帅面露凶相，脸上有几块血迹，鼻子在出血。警察很快把凶手小帅押上了警车。
这时，挤在人群里的王琴双眼一闭，晕厥倒地。
一年后
小帅被羁押在哈尔滨第一看守所时，经过多次上诉，最高法院裁定维持地方法院的原来判决：无期徒刑。小帅非常悔恨自己当时鲁莽地来到王琴家讨钱。案发那天夜里，小帅来到王琴家里讨钱时，和正在家里的王琴丈夫发生肢体冲突。由于王琴丈夫得知妻子和一个上海病人私奔出轨，且当晚他喝酒过多，对于上门来要找王琴拿钱的小帅态度暴躁而失控。讨钱不成的小帅在看见王琴丈夫拿起酒瓶欲砸向他时，他拿起一个凳子猛烈朝王琴丈夫头部砸去，并且砸了数次，导致昏迷及窒息性死亡。经法医鉴定，小帅的行为不能属于正当防卫，属于过失杀人。
小帅在监狱里服刑的第二年，王琴到监狱里探望过一次。
王琴后悔自己的过错。她向监狱里的小帅赔罪。案发那天晚上，她如果早点回到家里就好了，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王琴向小帅坦白说：你爸的钱都花费在别的女人身上了，你爸本来也要给我买这买那的，还没有来得及，他就死了。我没有得到你爸的什么钱，我那次电话里答应给你钱，是我打算从一个认识你爸的朋友那里弄点钱来给你的，但是后来那个朋友变卦了，所以我也没钱给你了，请你谅解。王琴临走时问了小帅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的？
小帅抬起头，看着面容萎黄的王琴，说道：我到了哈尔滨，你的手机总是关机，我没有办法，就找到你以前的医院里，我找了院长，跟他说了我爸和你出院后的情况，后来我打听到你家地址。小帅说，后来我到你家，开始以为你躲在家里，我跟你丈夫说了你的情况，他就立刻显得粗暴起来，叫我滚，还骂我！要不是他想拿东西砸我，我根本不会砸他的。我没有想到，他喝醉了，王琴听到这里呜呜地在探视室的椅子上哭起来了。
王琴没有再回过家。她带着一颗受伤而破碎的心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她落脚在哪里。听江湖上的人说，那王琴可能中邪了，她竟然沿着鹤然生前在江湖上当相的足迹全部走了一趟，走了一年多，她相信鹤然的魂还在江湖上。好多人从网络上看到了王琴江湖寻迹的视频和图片，主题都是阐述已故的鹤然：老当相，王琴的昵称是：江湖两清。又过了很久，她的女儿一直在寻找她，没有踪影，但听人们说，那个王琴像叫花子似的被人从很远的地方遣送回来过几次。
近几年，王琴的女儿仍然在寻找自己的妈。
有一天，在哈尔滨郊外的一个偏僻的地方，在一根电线杆上张贴了一张寻人启事，上面有一张是王琴的照片。这根电线杆下面的一个搭建草棚棚里，住着一个从远方过来的人，她发现了电线杆上的寻人启示，就把它撕了。自此，一个皮肤白皙、风情万种的她真正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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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1日，定稿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