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岳母
2022年1月18日
这两年很害怕过春节，先是2019年正月初四岳母去世，后是2020年春节刚过父亲病危抢救于农历二月二去世。再过十多天就到春节了，也是岳母去世三周年了。西安还在封城中，天天看着各种通报和通行的各种规定，计划着能够去平遥扫墓，脑海里常常浮现出岳母的音容笑貌，常常回忆起他老人家对我的各种好。
每次回到岳母身边，一颗劳累的心就舒舒坦坦地歇下了，就如同回到亲娘身边一样。她对每个人都那么包容宽厚，在岳父三次婚姻有七个同父不同母孩子的复杂家庭中，每个高兴的、失意的、有意见的、有个性的各色人等及脾气不小的岳父，她都接纳，让每一个人都没有一滴点不舒服。那种绵绵不绝的力量和宽厚无边的仁慈，一直让我敬佩敬重。
我一直敬佩敬重的还有岳母的坚毅，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从只身来到铜川，无户口无口粮无工资，还要因为岳父资本家家庭出身带来的社会压力及作为后妈的各种难堪不易，生活的艰苦，她没有啃过一声。当我与爱人成家走入这个大家庭时，情况已大为好转，可是从爱人及两个妻妹的诉说里，尽是对那段苦日子非常多的美好回忆，夜间浇水种菜，养鸡下蛋，作各种山西面食美食，裁剪衣服，画宣传画贴补家里，还有邻居家孩子各种趣事，这些都是岳母凭着智慧和坚韧给大家在寒冬里营造了家的温馨。一大家子人，一大家子活计，一个油瓶倒了不扶的岳父大人，岳母揽起了家里的所有生活琐碎，她的付出就像空气一样无时不在，时刻都离不开，又悄无声息。而她并没有被生活的琐碎所淹没，忙里偷闲，从洗锅水里抽出手来，悄悄在斗室旮旯里找岳父和孩子们散落的各种书刊阅读，在扶伺岳父绘画和书法的罅隙里临摹工笔画和行楷书法，陪同岳父一起到老年大学书画班学习，后来她的绘画作品竟然胜过岳父这个天津美院科班出身的“大家”，参加了多次全国及省市画展并获奖。我常常感叹岳母的坚韧，感叹岳母的乐观，就像是寒冬里盛开的一支腊梅，就像春寒料峭中盛开的迎春花，不畏严寒和逆境，勇敢而乐观地向阳而生。我也常常感叹岳母的聪慧，感叹岳母人生的坎坷艰辛，她要是有一个良好的社会环境和平台，人生必将会是一片大好风光。相比岳母的身世，我们太幸运了，和她比起来，那些工作与生活的不易简直就是无病呻吟。一个伟大的母亲，所给予孩子的远远不至一日三餐和嘘寒问暖。岳母尽管离开了我们，但她给予我们的温暖和精神慰藉愈发近在咫尺侵润肌肤。
我一直敬佩敬重岳母的还有一件事，她从来没有存款，没有固定收入，可她从来没把钱当回事。岳母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学校毕业就没有安排工作，后来由平遥赴铜川与岳父成家，当时的情况户口又迁不过来，因而没有固定的收入，尽管后来有零星几笔字画的收入，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一大家人，生计全依靠岳父的工资。没有独立财务的人，应该对金钱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受，猜想就像沙漠里长时间干渴的人见到甘泉。然后岳母对金钱的态度，让我刮目相看。第一次是，大约是2007年，岳母最小的妹妹来到铜川，因为阿姨生活窘迫，岳母对她格外关照，专程陪她去延安旅游，却不幸因旅游大巴翻车岳母重伤。经过多方治疗，岳母总算恢复了，交通事故按照定残赔偿了岳母三四万元钱，她竟然非要给我的儿子拿出几千元买一个健身器材，当时几千元那是一位政府处长的一年薪酬收入。第二次是，岳母老家平遥落实政策，返还平遥城里几间古宅子房产，办理手续需要兄弟姊妹们拿出分配意见，以免纠纷，这是一笔巨资，有很多商人都拿现金等着收购。当岳母的弟弟来征求岳母分配意见时，岳母放弃，让弟弟们去分。她从来都没有存款，可是她从来没有把钱看在眼里。她从来没钱，但她从来不缺精神和尊严。岳母内心的伟力，让我无比敬仰！
岳母打心眼里爱我信任我。岳母得过三次大病，第一次是延安出车祸，我是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医生的电话，岳母当时应该六十多岁了，竟然给医生报出了我的手机号。我和爱人仓皇取了一些现金开车奔赴延安。半夜12点半到医院时，岳母躺在病房，多处骨折，手臂还有一大片肌肉被刮掉了。第二次是回平遥摔断了股骨头，忍着伤痛几百公里车程回铜川治疗，他相信我在铜川有一帮可靠的大夫朋友。第三次是胆管癌在西京医院治疗，期间我有一天胃绞痛，医生担心心梗，给我做了心脏造影，需要住院24小时监测，当天晚上我从红会医院偷跑出来到西京医院看望住院的岳母，事后才知道那是一次相当的冒险，因为造影切开了动脉血管。当时她已经感到自己病情严重了，看见我来了，躺在病床上拥抱了我，给我说她看见我在身边就放心了。尽管全国最顶级的医疗条件，也无力回天，最终也没有能够把岳母留下来。这成了我很长久的痛，很长时间我都走不出悲伤的心情。
时间真快，岳母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了！她永远回到平遥老家，歇息在父母魂魄的臂弯里和少时美好的记忆里，天高云淡，青松滴翠，放松身心，再也不用柔弱的肩膀扛起那么多事情。愿她老人家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