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婚姻

              文 |成省桐

      作者简介:成省桐,现居娄底。

有人说“藏于烟火的婚姻便是最好的,没有烟火气的婚姻就是一场孤独的旅行”。这是一个如烟花般绚烂绽开,在烟火中痛痒沉淀,没来得及温暖收尾的爱情故事。

她叫翠花,他叫伟强。她与他在万千红男绿女中,不早一步,不晚一步,那眼神恰巧遇上,便有了爱情与婚姻。

1990年,同龄的两人均是20岁,她中专毕业,他顶替父职,都被分配到化工厂的化验室工作,科室里共五女三男,均未婚。翠花身材小巧,五官秀气。伟强高大帅气,真诚坦率。实验室的工作比较清闲,青春正茂的年轻人常疯疯癫癫闹作一团。 其他四个姑娘总喜欢围着颜值最高的伟强,或玩笑,或嬉骂。翠花则总躲在一旁,或沉吟不语,或捂嘴淡笑。

每逢周日休息,翠花必定回趟父母家,带回一个圆圆的玻璃罐子,装满用红干辣椒炒出来的油渣,还拌着自制豆豉。这一罐本是她计划用来代餐的菜,食堂里每餐不低于5毛,她不舍得。家里还有两个背书包的弟弟,妈妈没工作,爸爸工资低,她那微薄的工资还要存一笔接济家里呢!

可是,同事们哪晓得她的家境。只要她一开罐,香气扑鼻,一伙人一哄而上,一人一双筷当零食吃个精光。她试着藏起来,眼尖鼻灵的伙伴却总能找到,她不好意思责备。大家平时都会分享零食鲜果,若她表示不高兴,怕担小气不合群之名,于是她只好每餐去食堂打二毛钱南瓜。

细心的伟强观察到了她的窘境,硬把自己在食堂打的油豆腐拌鸡肉拨一半给她,嘴上还说着:咸得死,我怕吃多了口干。

后来,其他人再来翠花的罐里掏宝贝,伟强就悄悄对大伙说: “你们吃了她的菜,她在食堂吃着南瓜呢。”大家自此便知趣地说“吃腻了呢”,不再盯着她的罐子。

知情后的翠花在心底默默涌起甜蜜的感动,且一天天荡漾开来,每天盼着上班,盼着见到他,只要他出现在她视线里,她就心生喜悦。

几个月后,翠花有了平生一次最大胆的举动,心里小鹿乱撞的她悄悄塞给伟强一张纸条,只写着一句话:你是个好人,将来嫁给你的姑娘该多有福呀!

伟强不晓得这叫不叫情书,只觉一脸窘红,心潮澎湃不已。

那天午餐,伟强帮翠花打来了盒饭,加了两个荤菜。她羞涩地端过饭盒,那微微低头的温柔,像不胜凉风的娇羞,让他更着迷了。从此,工作之余,两人在办公室或耳目传情,或喁喁私语;下班后,或漫步于林荫小道,或闲逛于公园。

在别人看来平淡无奇的恋爱,在翠花心中却像烟花般灿烂而绚丽。

1991年的国庆节,两人奉子成婚了。冬天,翠花诞下女儿。

仅有伟强这个独子的婆婆失望地流泪了。当年计划生育抓得很严,双职工的他们被催着去领取独生子女证,婆婆强烈反对,还提出要翠花放弃工作,做好生二胎的准备。

翠花没答应,婆婆就找个理由,抛下未满月的孙女回自己家了。

初为人父的伟强丝毫没受母亲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他洗尿片,哄小孩,笨手笨脚却用心地伺候着月子里的母女俩。为了补奶水,他学会了熬各种汤。为了补月子婆,他一日三餐不重复地出菜品。

女儿还未满三岁,夫妻双双就下岗了!他俩感到像世界末日一样恐惧。婆婆因身体原因,一直推却不帮忙带小孩,带着孩子几乎找不到什么工作。而他也没有一技之长,干啥谋生呢?

他们设想过上百种的营生,均因资金或不懂行而放弃。他打过小工,推销过电话卡,被骗去搞过传销,到处碰壁。在无数个极度失意与彷徨的深夜,她给了他无尽的安抚,总鼓励他:我们有一双勤劳的手,又还年轻,条条大路通罗马,总有一条适合我们。

她精打细算地省着每一分钱,即使有时一个多月都买不起一点肉星,她也从无怨言,总是变戏法似的将素菜做得花样百出,让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略带洁癖的她,总是将家里每个角落都收拾得干净而整洁。

有一个坚韧勤劳又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她非常满足,日子虽苦了点,但很安心。

半年后,伟强逐渐走出失业的愁苦,买了一套疏通下水道的专业设备,因高效而实惠的服务,很快将业务做得算是风生水起,收入也还不错。即使孩子到了上了幼儿园的年龄,伟强仍坚持让翠花在家带着。

每当伟强收工回到家,翠花会立刻帮他换下脏兮兮的工作服,用刷子仔细地刷干净。即使他干着最脏的活,贤德良淑的翠花永远让他衣着整洁,英姿飒爽。

伟强呢,吃苦耐劳,在臭哄哄的下水沟旁,背着几十斤重的工具,爬上爬下劳作,从不埋怨,只要有业务,随喊随到。

伟强将赚到的钱如数交给翠花,传递着妥妥的安全感。她呢,在接过人民币的那一刻,刷到了稳稳的幸福感。

转眼孩子上小学了,伟强仍坚持让翠花做全职主妇。她仍将家务事料理得妥妥当当,地板上一尘不染,厨房里锅瓢碗筷干净整齐,把女儿打扮得俏丽可爱,上下学接送、作业辅导、上课外兴趣班等,从没让伟强操半点心。闲暇时光,她就织毛衣,绣拖鞋,扎鞋垫等。

这藏于烟火之中的婚姻,在最初的几年里似乎一直保持着37度的温度,不温不火地细水长流着。渐渐地,日子才有了些小波澜。


女儿小病小灾不断,经常要在半夜惊慌中赶去医院,让翠花揪心不已。伟强在业务上的竞争对手越来越多,为了躲避城管,他总要在半夜三更爬起来,到处贴牛皮癣广告。这平淡而温暖的烟火之情似乎被现实一点一点地吞没。

她疲于小孩的折腾与琐碎的家务,他倦于业务上的辛劳与日子的重复。

他感叹她无力的眼神失了活泼。她感觉他英俊的面容少了和善。

婚姻之河如同汇入了一潭死水中,无风无雨却也无情。

1998年那个夏天,伟强被小区杂货店的老板娘兰兰邀去通厕所。他在狭窄的厕所里捣鼓了一个多小时,兰兰一边帮他摇着扇,一边跟他聊家常。这俊俏的女人长吁短叹,抱怨老公常年在贵州山区打工,一年难回二次,自己既当爹又当妈,还要管理小卖部,生活很是辛苦。

兰兰见伟强两手脏了,格子衬衫早已湿透了,她对他说“把衣服脱了吧,免得弄脏了”。伟强犹豫着没动。兰兰又提了几次,他才勉为其难地脱下了衬衣,光着背继续干活,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脸庞滚落。

兰兰取过自己那块香喷喷的毛巾,帮他擦去头上的汗珠,俯下来的身子带着体香摩擦着他光溜溜的背。

他顿觉一股电流击遍全身。

厕所疏通完毕,他不像于以往忙着收拾工具,而是认真地把地面冲洗得干干净净。兰兰早已剖了个大西瓜,递过来一个冰淇淋,呼他坐下歇歇。

他一眼瞥过去,与兰兰的媚眼刚好对接,多巴胺荷尔蒙瞬间喷涌。

此后,在兰兰嗲声嗲气的“强哥”声中,他来这儿更勤了,更欢了。

不久,风言风语传到了翠花耳里,她不信!收拾完晚餐,她贴近看电视的他,小心试探着:“院子里的人都说你老往杂货店跑,你别羊肉没吃到沾身膻味哦!”

伟强怔住了几秒,然后瞪圆双眼,凶起来:“谁他妈的胡说八道!这你都信?一个小区的,低头相见抬眼相逢,你是要搞坏人际关系吗?这家不能去,那家不能去,我还要不要接业务养活这个家?”

她被他吓懵了,无力反驳,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应该是谣传吧,伟强是家庭有责任感的!!

转眼到了金秋,秋高气爽的一天,伟强约上朋友去河边钓鱼。下午,接女儿放学的翠花偶遇他的钓友,对方用羡慕而夸张的神情告诉她:“嫂子,强哥今天运气好,钓了到一条大青鱼,起码有六七斤”。

翠花很开心,拐弯去市场买好了煮鱼的佐料,配上新鲜的野生河鱼,是一顿很美味的晚餐呵!

太阳渐渐西沉,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她的心不由得跟着天色暗下去,各种猜想浮上心头:难道他骑车出了事?难道被他父母偷偷叫去了?难道他真的去了杂货店?......

翠花在心里经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挣扎之后,带着一腔怒火与不愿面对的复杂心态,挪向杂货店。

店门前,他的嘉陵摩托格外刺眼,鱼篓空荡荡的挂在后座。店门半掩着,她未进,悄悄绕到后门,门未锁,她用力推开门,又费劲地爬过一堆堆货架和纸箱,来到了厨房。

在水槽边的塑料大桶里,一条大大的青鱼弯着身子,腮帮一鼓一鼓,拼尽全力地地吐着气泡。

此时此刻,她像极了这条快要窒息的青鱼:那种任人摆布、无法摆脱的绝望是多么的难受呀。

鱼悲苦地地一张一合,仿佛在拼命呐喊:我要氧气。

她也一样!

通往卧室的木门紧闭着,她却清晰地听见那女人“咯吱咯吱"的笑声。她心一阵痉挛,手指甲嵌进了紧握的拳头里,但她终究还没做好应对那龌龊场面的勇气。她拖着颤抖的双腿走出店门,深一脚浅一脚,目光呆滞地回到家。

怒火充斥胸中,眼泪流向肚里。

半夜,伟强回来了,他按亮了客厅的灯,看到几乎整个身子都陷进了沙发的她,吓了一跳,嗔怒道:“做么子鬼啦,吓死人了”。

她带着怒火问:“你做么子鬼去了?你钓的大鱼呢?我们娘崽等你的鱼下锅呢,都还没吃晚饭呢!”

他用沉默应对。

她声嘶力竭,捶他的胸,顿自己的足:“鱼呢?鱼呢?你的鱼呢?......”

他躲到一边,淡淡地说:“我赚的钱全交给你了,你哪少餐了菜钱?”

她哭得更厉害了:“你不尊重我的存在,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冷冷地接话:“爱咋过就咋过!”快步走进了卧室,倒在床上。

她冲了进去,“你脏死了,你滚开,不要弄脏我的床”,她疯了一样,想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他从床上爬起来,甩开她的手,回到客厅,倒进沙发里,一言不发。

她扑在床上痛哭了很久很久。如果把那最后一层纸捅破,他破罐子破摔怎么办?她恨自己的懦弱,恨他的无情。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条寄生虫一样可怜,离开他,自己有勇气面对生活吗?可爱的女儿怎么办?

她一夜未眠,找不到答案。

第二天,天蒙蒙亮,她往娘家去,她要找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地方哭一哭。但是,刚踏进娘家门槛,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围着3个孙子忙得团团转,根本来不及招呼她。她帮母亲收拾了被侄子们弄得杂乱的房间,帮父亲把脏兮兮的鞋子擦了,把一池子碗筷洗了,母亲仍然忙得没有功夫陪她聊一句,甚至没来得及发现她痛苦的内心及空洞的眼神。

她苦叹:这里是哥嫂的家,不属于她的,她在娘家是个客呀!娘没有更多的精力保护她。她把心事只得埋藏,害怕给无能为力的父母添心理负担。

装聋作哑过日子吧!她在回家的路上痛苦地做着决定。

回到家,她不吃不喝,把家里每个角落都重新清洗一遍,又买回全新的床褥被套,把旧的全扔了,因为她总觉得“被他弄脏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和他分房而眠。

此后,他仍勤恳地劳作,业务越做越大,租了办公室,还请了两个小舅子来打下手。她坐在办公室,接接业务电话。在顾客一口一声"老板娘”的尊称中,她似乎忘了那份苦闷。

但只要经过那女人的杂货店,她的心仍会像针扎一般痛。于是,她与他商量,在离小区很远很远的地方买了电梯房,以此来摆脱心中的梦靥。

她以为她做了那只把头埋在沙里的驼鸟,那些痛苦就会远离她。但她错了!他晚归,她会浮想联翩。他的手机响了,若是女人来电,她的神经会自然地绷紧。他从被窝里伸过来的手,她始终觉得肮脏而冰冷,会下意识地推开。那女人"咯吱咯吱"的淫笑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侵吞了她的无数个黑夜与白天。多年以后,她才从微信文章中得知她这可能叫“情感洁癖”。

他讨厌她的冷淡与无趣,把无名火撒在生活中:“面条咋煮得这么烂?天天抹地,是要跟地板接吻吗?天天要换的袜子喜欢收着藏着,不怕我找不到吗?......”

原本细水长流的婚姻,突然处处充满了烟火味的愤恨与痛痒,一年一年地重复着,沉淀着。

她在这些苛责里,坚韧地过着,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一直鞭策她要自强自立。女儿读完研究生后在大城市落脚了,有了体面的工作和不错的收入。婆婆才终于用笑脸待她。

2018年冬天,在为女儿筹办婚礼时,她翠花偶然摸到自己腋窝下有一肿块,人似乎也更容易乏力,感冒也一直未痊愈。但她一心泡在女儿大喜的忙碌里,没太引起重视,一心只想把体体面面把女儿嫁出去,让她过得幸福恩爱,别像她活得这么憋屈。

女婿是经她确定其家族中三代均无出轨先例后敲定的。在女儿的婚礼上,他与她难得一致的默契,默契到连心情似乎也一致:心爱的小棉袄要被另外一个男人牵走了,除了不舍,还有牵挂。嫁那么远,她懂得保护自己不?他与她同样欢喜又焦灼着。

女儿远嫁了,往后余生就剩他俩互相取暖了。

他认真地凝视着她——已然想不起上一次这样仔细看她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穿着喜庆旗袍的她,身材仍凹凸有致,化了淡妆的脸,依然漂亮精致。女儿像她,是个美人,眼神里透着自信。女婿仪表堂堂,透着儒雅,不像他是个粗人。

他左手牵起女儿,右手挽着她,走向婚礼现场,顿时幸福感爆棚!这份幸福,是右边的女人创造的,是她用耐心与勤劳将女儿精雕细琢得这么优秀。悄然间,他在心里泛起一丝歉疚与感恩,自己在赚钱养家的路上怠慢她太多,多亏她给了他厚实的温暖和安全,他在心里这么感动着。

操办完女儿的婚礼,他催着她去看医生,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陪她一起走进医院。医生下了一堆的检查单,取完几个结果后,医生让护士带她再去做一个小检查,让他单独留下,带责备地问:“你老婆这个病,怎么现在才来看?

他的心一沉,颤颤地问:“很严重吗?”

“乳腺癌晚期啦,而且已经转移到肝肺了”医生轻叹道。

他有如电击一般惊恐,不知所措。

“这种病发现得早,完全不影响生命的。你作为丈夫,真的太粗心!早期有症状的,一般能触摸到肿块的呀!她是不是经常生闷气,心情郁结?” 医生试探性地问。

他心里一阵阵哀痛痛楚袭来,整个人开始颤抖,嘴巴僵硬到说不出话。

一个月后,她无意中知晓了自己的病情,她接受不了这份死缓判决书,像当年半夜那样,捶他的胸,顿自己的足,声泪俱下:“几年前照B超就是乳腺增生。医生告诫我要保持心情舒畅。可是你在杂货店干的好事,我全知道,叫我如何舒畅得了?!这些年来,你给过我好脸色吗?我能舒畅得了吗?......我这病,就是被你气的!”

他静静地听着,不像往常那样辩驳或甩狠话了,他感到胸口如撕裂般疼痛,泪如雨下。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抱紧她,含着泪说:“是我对不起你。相信我,砸锅卖铁我也要治好你的病。我要你以后吃好、穿好、玩好、用好。我要带你去你想看的地方,吃你想吃的大餐,今后由我来伺候你,绝不让你受苦了!”

命运守护神到底没有眷顾她,她的病每况日下。在医院的白色病床上,他小心地帮她擦拭身子,做着各种按摩安抚她的疼痛,整日整夜地守护她,她只要一抬眼,他就秒懂她眼里的需求,递这递那,喂饭喂水。

经历了数次放疗化疗的她,身子瘦到不足七十斤了。他很心痛,他祈求上苍放过这个苦命的女人,她还有许多美味没吃过,许多美景没看过,飞机轮船没坐过,甚至连给他补偿她的日子也那么逼仄,他愿意用金钱买,用生命换,让她多活一年,哪怕几月。

她虚弱而坚定地要求:“带我出院吧!我要吃碗你亲手煮的面条”。

回家了,她长长地舒口气,心情又暗淡下来:住院数月,家里落下了几层灰尘,屋子里每个角落都散发着阴晦。她叹自己没有回天之术,让这屋子再恢复明朗,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告诉他煮面条的方法:水烧开放面条,兑煮5分钟,面条便刚刚好。他笨手笨脚地上锅,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笊篱,5分钟取出的面条不烂,看相很好,他学她的调了蚝油,放了葱花,端到她面前。

可是她正疼得冷汗直冒,吃了止痛药,折腾一番再来吃面条,面条糊了。

他突然忆起自己不知多少次冲她发火:你一碗面条都老煮糊!原来煮面条的人是用了心的,只能怪吃面条的人不上心呀!怀着内疚,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虚弱的她脸上泛起久违的喜悦。

一个阴沉的午后,是周六,女儿和女婿又从大城市回来探望她。她把女儿唤到床前,深情地交待:你爸不会做饭,不会收拾屋子,不懂得照顾自己,换季了也不晓得换衣服被套。我不在了,你把他接过去,互相照应。

站在门边的他也听到了,泪水洒落一地。

没多久,她就像一缕急匆匆地绽放又急匆匆地收尾的烟火,静静地消逝于尘世中。

整理完她的遗物后,他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房子里,似乎到处都留有她的呼吸:沙发上精美的布罩是她做的,衣柜里笔挺的毛料衣裤是她烫的,床上柔软漂亮的被套是她买的。

但是,地板脏了,锅灶冷了,鞋柜乱了,阳台上仍悬挂着没及时收拾的衣裤,那柔软的双人床上,一边偌大地空着,他伸过手去,只有冰冷的空气…

原来,始于烟花的爱情是美好的,藏于烟火的婚姻是值得珍惜的,陷于烟火的婚姻却像是一场悲苦而孤独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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