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添一抹岚
牛大力?千斤拔?走马胎?估计多数人不知道它们,或者知其一,不知二三。
然而,在我年少时,我已把它们牢牢记心中。直至如今,我仍不时得记起它们。脑海中,它们的排列顺序永远不变,永远是牛大力.千斤拔.走马胎。它们如一句顺口溜,不时得,便溜到我的心里。
我是从母亲口中得知的它们。有一段时间里,母亲常捯饬一个小药煲。记得当时母亲总会抛开周身的农活,特意空出一个下午,用心地给小药煲加炭火。炎炎夏日,炭火炙热,母亲额上冒出密密汗珠。
我在一旁问母亲煲的是何物,母亲只说了句小孩子别那么理事。我仍站着,不动声色地深呼吸。我期待能嗅得一缕汤水的淡香,但没有。
我的弟弟和俩妹妹也围了过来。但最终,我们都被母亲打发去玩。
七月天,总觉得太阳爱久久不下山。七月天,夕阳余晖也是热的,逆光望向西边天红彤彤晚霞,有点睁不开眼。白天真长,我们只管疯玩,因为总不见暮色蔓延。
嘻哈玩耍中,我耳灵,似乎听得母亲的呼唤。我记起午间热气升腾的小药煲,急忙喊上弟妹们回家。
果然,进屋我就看到饭桌上放着四个瓷碗,瓷碗里各放着四五小块排骨头,但没汤水。我们三五下就把排骨头啃净。瓷碗里还余有些少汤汁,我把它喝了,吧唧几下,只尝得涩味,远无平素的汤好喝。
母亲开始忙碌家里的杂务,但不见父亲在家。往常这个时候,父亲多数会坐在门旁石板桥上,听着收音机里连播的武侠小说。整个夏季的傍晚,父亲都是清闲的,因为那个时间段他已然完成他一天的工作:钩松脂。
父亲踏着苍茫暮色回到家时,母亲已张罗好饭菜。
夏夜是由吃晚饭开始的。饭后,小弟小妹在屋外洗澡,戏水不停,嘻闹不止。我和二妹也加入其中。清凉的水将我俩身上的衣服打湿,姐弟几个闹得更加地忘乎所以。
无意中一瞥,父亲只静静坐在石板桥上,脊背微挨着泥墙,头略歪着,无精打采。
往常,若是我们戏水弄得一身湿漉,父亲是要骂人的。可那晚不一样,父亲没搭理我们,也没看着我们笑。他仰望着夜空,夜空繁星点点。点点繁星也只一如作夜,它竟比我们更得父亲的心?还是父亲累了,只想稍息,连扯喉咙责骂我们都懒了?
孩童天性贪玩,免了父亲的责骂,弟妹们闹得更肆无忌惮。略略懂事的我,玩心褪了些,扬起头,望漫天星斗。但星空只依旧,我看不出所以然。
夜清月华,有蟋蟀阵鸣,偶尔猫头鹰低咕三两声。母亲还在忙碌家里细务,父亲仍坐在屋外石板桥上纳凉。弟妹们白日里疯玩跑得真够累,已困得,东倒西歪趴饭桌上就能安然睡去。
我也困了,也趴在饭桌上。耳畔蟋蟀声响渐远,猫头鹰也没动静了。慢慢,我模糊成眠。
咕的一声,是猫头鹰的响亮叫鸣。我被那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昏昏然中,我听得母亲近乎耳语般说着话:你也不是不知那几兄弟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又恶又犟,你何苦为了那百来块钱的差价得罪他们呢。这不,松脂没能运出去卖,仍被他们强行截下,你还白白挨了一顿揍。你也是倔,不反驳随他们,你就免受那几下拳打脚踢了。
拳打脚踢!我听母亲说到那,心里一紧。父亲晚间的动静也就能解释了,我替父亲难受。
父亲沉默,母亲继续唠叨:他们下手也太狠了,枉你平日与他们的交情。你这些天总咳咳,估计是有点伤。我特意去赤脚站(个人医馆)问了,医生给我抓了三样药材,牛大力、千斤拔、走马胎,让我买些排骨头混一起煲汤,说祛伤湿它最好。你喝完觉得好些没,打伤的部位痛感少些没有?
父亲沉声应了句:整个人清爽许多。
我仍趴在饭桌上,假寐。牛大力千斤拔走马胎,它们制出来的难道是跌打汤,难怪有药材的涩味。我祈愿父亲喝下它真的清爽许多,可为何父亲整晚都沉闷默坐?
现在想来,父亲的沉默,多是不甘。父亲大概在思量钱与交情孰轻孰重,还有,那百来块的差价对于一个清贫的家庭真不算少。
随后的几天,母亲都会用心细致地用碳火煨汤,仍把排骨头给我们吃。只是,我从没见过父亲在我们面前喝汤,用牛大力千斤拔走马胎制的汤。
后来的后来,我心血来潮,百度了牛大力千斤拔走马胎。它们有共同点:用于跌打伤痛,去淤强筋。
我是添一抹岚,带娃耍,简书行。2017,坚持更新。已托骑士维权,转载定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