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几乎每个村里都有那么一两个疯子或是傻子。
村里那个女人,打从我记事起,就是疯的,或者说是傻,应该更贴切一点吧。
她叫马双银(谐音),是很久前从附近乡嫁过来的,是我们村一个男人的的续弦,听说年轻的时候很是美貌。听说男人总是打骂她,村里人都说,女人是被打疯的。男人已经有过一个儿子,女人来了之后又生了一双儿女。她女儿比我大几岁,小时候经常带我一起玩,有一次下过一场大雨之后,有一棵树恰好倒在另一颗旁边,还处于可以上下晃悠的状态,她负责晃悠,我负责骑在树上享受,然后她突然停了,我就换个姿势,一手抱边上一棵树,一边挪到一侧坐着,然后她就跳下去了,在我毫不防备的情况下,我小小的体重哪能压得住粗壮的树干,于是我右脸贴着树皮就被弹上去了,血肉模糊,后来结痂了,吃饭都张不开嘴。
疯女人其实也不是疯疯癫癫的那种,她还很聪明呢,秋天谁家地里瓜果蔬菜熟了,她就拿个布兜,满地里逛悠,这家偷俩个冬瓜,那家揪两颗葱的,满满一袋子扛回家慢慢吃,她住在男人家的老宅里,离我奶奶家很近,破破烂烂的,平时都用来放农具的,也不见烟火,不知道那么大冬瓜,她是怎么吃的。她还去我家地里偷棉花,铺在自己的“地炕”上保暖。
有一次家里电路坏了,我跟姐姐去借梯子,那家爷爷说借给男人家了,那家男人说梯子在老宅放着呢,你俩去抬吧,当时我俩竟也没多想就去了,这是我第一次到疯女人的住所来,老宅门楼还是很高的,里头竟然没院子,就一个大房顶,黑黢黢的,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农具,疯女人的棉被就铺在最里头的角落了,被子旁边散落了一地的瓜果蔬菜,有的都烂了,还有一个吃完饭没洗的碗,更要命的是,门口竟然还栓了一条大狗,不过那狗一看胆子就很小,兴趣被打的,我们好巧不巧的没有赶上疯女人出门遛弯,她就在棉被上坐着,嘴里唱着哄孩子的歌谣,一看门口有人,就开始破口大骂,叫着不要拿她的东西,在疯女人的意识里,只要东西进了门,那就是她的了,看来这家把农具放这里真是高明的很呢。没有办法只好回去找她男人过来拿,疯女人一看男人来了就吓得不敢动了,小声嘟囔着,别打俺,俺以后不敢了。顺利抬走了梯子,心里却酸酸的。
她的儿女经常过去给她做饭洗衣送棉被的,可是她依然是那个破破烂烂的样子,听说东西都攒起来了要给闺女当嫁妆,女儿结婚的时候把她带走了照顾,没过几天她又回来了,依然是满地里满村里逛悠,这家要点水喝,那家要两个馍馍的,倒也是健健康康的,没生过啥病。村里人也都并不讨厌她,反而很习惯村头田间有这么个人每天转悠着。
有时候想,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是远处田野里那个坐在田垄上傻笑的女孩吗?
十一回去还遇到她过来要馍馍吃呢,突然觉得有点亲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