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

五十而知天命,这个词老气横秋的,总觉得和自已不搭。可是,日子却过成了知天命该有的样子。

退了沒有啊?

翻过五十以后,在江边散步时,遇到早年间的老同事,这句话像在嘴边,随时会漏出来,随后拉扯出来的还有孩子结婚了么?有孙孙了没?像掩着的门,不知不觉中从一丝光线的泄漏,到门洞大开一一原来,另一个烟火世界的门被撞开了。日子开始从年青的冲锋、中年的踞守,终于混到了撤退。

前几天十多个女同学在武美人的新居搞了个开伙仪式。说好的包饺子,结果女人见了厨房就像舞者穿上了舞鞋,停不下来的节奏,乌泱乌泱的挤在厨房里,七荤八素地一桌子。张爱玲说: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是指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年可能就是一生一世。可不么,我们都走到中年的边缘了。这些个傲娇的女孩子们,几十年风雨沧桑,哪一个不是一身本领,暗藏了几个拿手的"妈妈味道"呢。

每天的日常从早上逛菜市场开始,到晚上江边散步结束,乐此不疲了。将坛西侧巷是个自发形成菜市场,卖点周边农家自产的小东小西:几把豇豆、两三袋子新采的野生蘑菇、小蓝子麦李子、一篓小马虾、几只新钓的鲫鱼、白条子,也有自家地里吃不完的苞谷、毛豆、花生。卖荷花的女人三十来岁,入夏就开始每天十几束新鲜荷花十元一束,荷叶赠送。若讲价,一定也会让个把元出来。头两次我也讲价,买的久了,像朋友一样,反而互相谦让起来了。今天还带了一桶黄鳝,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守着桶,忙着捉出逃的小黄鳝。我问她现在水田里还有黄鳝吗?女人忙得不可开交,边划黄鳝边说,水田没有,藕田里有。一个阿姨探过身子问:给我留的鸡蛋带没?女人忙不迭地从架子车下面拿出一篮鸡蛋递过去:带了带了。一边擦手一边收钱。旁边一中年男子指着一盆吊兰说:就这两盆吗?我要一盆⋯⋯谋乱一阵子,稍微闲下来,边给我刨黄鳝边聊:家里养了几只鸡,老买主就会提前定,攒下鸡蛋,抓了泥鳅、黄鳝就着时令的零打碎敲。我说,挺好啊,闲了就来,累了就歇。女人大笑:歇了吃啥哟。我说:一看就知道是个麻利人,出摊还把孩子也带上。女人瞄了眼小男孩,笑了:对面馒头店的,喜欢过来玩儿。

就这么一混,一早上。

中午时分,冰冰发来微信:恭喜你升级了。干女儿生了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喜乐!

年轻时努力挣脱的无非就是这份人间烟火,想做个雅致的超凡脱俗的女子。几十年辛苦经营,原来自已骨子里最爱的还是这番烟火人间。

回来了,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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