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像被谁猛地推了一把,耳边轰隆隆响过地铁运行般的呼啸,整个身体随着麻木到不听使唤。我适应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眩晕,慢慢从强烈的失重感中醒来,抬起头,却发现讲台上的人诧异地看着我,身边的孩子在捂嘴偷笑。
我在做梦。
一定是的,穿越这种事,还不如中彩票可信。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身边的一切,等待梦境的自由发展。这个场景是初一,我认得,前桌那个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男生长期霸占班级第二的位置,我呢,排第三,怎么也超不过去,所以努力了两次,就放弃了,第三也挺好,没目标的人生,很快乐。
老师没有多说什么,警告地看了我一眼,重新开始讲课,看着黑板上的火车相遇问题,我痛苦地想自残。“妈的,还来。”我扶额,却发现梦里竟然是与现实同步的短发。怎么,发型同步,难道一张老脸也同步么?吓得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还好,够看。
我奇怪的小动作又引起了老师注意,她用粉笔重重地点着黑板,还不忘瞪我一眼。
我扯开嘴角,对同桌笑了笑,表示不以为然。
下课后,前桌的小男生回过头,把作业递过来问我:“看么?”
我嘻嘻一笑,得意地用脚尖点着他的板凳回答:“不看。我就是来串门的。”
话刚说完,轰地一下,我眼前一片漆黑,仿佛被甩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样,连续翻了几个跟头。我在心里哀嚎:“我的颈椎啊。”同时暗下决心,以后睡觉,枕头一定买符合人体工程学的,不然做梦都有生命危险。
这次睁开眼,我扶着墙站在曾经的卧室里,往外一看,客厅沙发上坐着一脸沉重的爸爸,旁边矗立着拿着按键手机,满脸愤怒的妈妈。我心里咯噔一下,早恋的罪证,坐实了吗?当时的情景不是这样的啊?初开的情窦不是已经扼杀在摇篮里了吗?难道梦里我成功了?等了半天,没人说话,我只能率先开口,干巴巴地问了一声:“骂到哪儿了?”
哦,没变,他们接下来的说辞我熟悉多了,骂就骂吧。我偷偷地想,过些年,你们就不这么想了,所以懒懒散散回应了一句:“是,以后你们就会求着我谈恋爱了。”
话刚出口,午后阳光里的尘埃立刻停止了浮动,周遭的一切瞬间定格,只有我,站在画面里,突然开始流泪。
梦里没有温度,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行安慰着,这是复盘而已,不必难过。
目光越过父母,我看见厕所里面一闪一闪的亮着光,我开始胡思乱想,很担心接下来的旅行必须跳进马桶。我表情扭曲地推开厕所门,还好,墙上贴着指示牌,让我坐下就好。于是我乖巧地坐着,面带微笑,然后被巨大的吸力掀了个人仰马翻。可以,在梦里也这样,不知道是我在玩儿自己,还是老天在玩儿我。
又是黑漆漆地,我堵在下水道里了?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啊?”
紧不紧张我不知道,但是堵在下水道里挺紧是真的。
“你说啥呢,糊涂了吧?”
我往旁边一看,是高中的舍友在说话,我松了口气,明白了,快高考了。
见我没吱声,她叹了口气安慰道:“别多想,明天一起加油。”
我再次感慨,完蛋了,这是高考前一天,我正在发烧呢。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第二天我会因为头晕脑胀看错了考试时间。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最担心的不是发烧后遗症,而是什么都不会。这个桥段是想证明什么呢?让我明白什么呢?即便重头再来,我依然会脑子进水么?哪怕是虚假的,好歹也让我翻个盘啊!但是再一想,将来的大学还有几个好朋友等我去相遇,舒服了些。就算梦里也不敢冒险啊,万一发挥超常,考进清华,醒了突然失忆咋办,爱谁谁吧,我把头一蒙,睡他娘的!
被窝里闪光我是没想到的,比大呲花都夺目。我记得自己的手摇电筒没这么亮啊,于是我掉头朝着亮光摸索,一摸,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硬邦邦的东西。“啊!你变态啊,摸我脚干嘛?”
我把被子一掀,哎呀,是大学舍友。虽然现实中绝交了将近八百年,可梦里重新相遇,还是觉得,挺讨厌。
可来不及多想了,我跳起来抓着她肩膀问,你认识我多久了?
她一脸惊恐,回答,两。。。。。。两个星期。
“有机会!”我赶紧爬起来,梳洗打扮,看了看镜子里消瘦的脸,万分感慨。
“挺好,不用在梦里减肥。”
我像一阵风一样收拾停当,深吸了一口气就往门外冲,准备迎接重生。舍友在身后问,你干嘛去?
我头都不回地大喊一声:“去谈恋爱!”
喜悦充满了胸腔,清晨的空气很好,天很蓝,草很绿,花很靓,宿舍的大门,关的很严。我暗自掂量从狭窄的门缝里钻出去和穿着高跟鞋爬出去的难度对比。
这时戴眼镜的宿管阿姨跑出来问:“你这么早干嘛去。”
我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得去和人表白,很急。”
阿姨愣了愣,反问我:“你真的需要这次表白么?”
我支吾了半天,思考了良久,决定掉个头回去接着睡觉。
宿管阿姨这么直中要害么?我有点晕了,我在争取什么,能改变什么,在现实中错过的,梦里还能做什么。我回到宿舍,随手拿起桌上的皮筋把玩着。我做的决定,似乎与当初不一样,可结果,还是那个结果,一次一次,到最后还是放弃了本来想要的选择。有点累了,想睡了,我爬回床上,舍友安静得出奇,经历了许多沧桑。突然觉得她们也挺可爱的。
我悄悄躺下,揉搓着手里的皮筋,睡了。
果然一睁眼,又是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