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楚大将军无召不得回仰星的缘故,只得派兵士护送楚辛儿一家回仰星城。护卫的兵士们手持铁枪将马车牢牢护住,目光谨慎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其中的一辆马车又响起了稚嫩的撒娇耍赖声,间或夹着女子清亮的调笑。
从碧苍城到仰星城,从边境到国都,费时三个月。此时,楚江离才在马车上待一个月便已无聊透顶,时常逗着自家弟弟玩,添点乐趣。“小棠,来来来,将你学过的书都给姐姐背上一遍,姐姐给你检查检查。”
楚北棠皱着一张小脸,眼里是对自家姐姐的深深怨念。“这,这都背五遍了。姐姐,棠儿不想背了。”
“不背?”楚江离眉毛一挑,楚北棠紧紧盯着自家姐姐的嘴,生怕她说出要他抄之类的话。爹娘在另外一个马车,已经救不了小小的棠儿了。
“那好吧。”
“唉呀,唉呀,唉呀……”好无聊啊,在马车里又没什么事可干。楚江离在榻上滚来滚去,叹气不断。
听说仰星城的大家闺秀都是知书达理,甚少出门。平日里就绣绣花,弹弹琴,说话轻声细语,走路步子不能大,还要学习女诫、闺训。这样说来,混个郡主当当起码没有什么人敢来找茬,如此也算是有一丁点好处了。
“小棠,你今年什么年岁来着?”楚江离坐起身,发髻松松垮垮的垂下几缕,实在是半点女人的样子都没有。
“姐姐,棠儿还差几个月就六岁了,九月的生辰。姐姐今年十八岁,十二月份的生辰。”楚北棠无奈,接着说道:“姐姐去年将卖糖葫芦的打了,送了棠儿全部的糖葫芦当生辰礼物。然后,棠儿的牙齿疼了一个月。四岁的生辰礼物据说是天外飞石,等我长大一些就可以乘着石头回去天上。结果,就是从街上捡的一块普通的石头。三岁的……”楚北棠掰着手指头数着楚江离送他的礼物。太小的时候他记不得,都是爹娘讲给他听的。
好容易等他讲完,仰着小脑袋幽幽的望着她。“姐姐,今年你打算送什么给棠儿啊?”
这个嘛,她能说每次都忘了这小家伙的生辰,所以临时弄了个东西糊弄他吗?看着楚北棠乌溜溜的大眼睛,楚江离实在是不忍。“小棠乖,今年,姐姐一定送你一份最特别的礼物。而且,保证小棠会喜欢的。”
“真的?”楚北棠有些不相信这个不靠谱的姐姐。“姐姐与棠儿说过,自己承诺过的就要做到。所以,姐姐你一定不能食言而肥哦。”太好了,姐姐今年会送他一份最特别的礼物。嘻嘻,其实,以前姐姐送的礼物他也很喜欢的,不过这次要更喜欢的才行。
这小鬼,学会拿她的话来堵她了,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对了,姐姐。上次棠儿将这句话讲给爹娘听的时候,娘亲都哭了,为什么?娘亲还说我说得很好,姐姐也很好。可是,很好为什么要哭呢?”楚北棠歪头询问。
楚江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棠乖,那是娘亲想到了之前欺负她的坏人了。”
娘亲一定是想到了之前在仰星城的日子吧?明明承诺过会一直相信娘亲,承诺过会好好保护娘亲。最后,却是将娘亲一纸休书休离。在这之后,飞速将吏部尚书的女儿迎娶进门,借着关系爬上了丞相的高位。
娘亲在碧苍城活得很是幸福安宁,也说过不需要报复。她本想就这么让事情过去,只是……
楚江离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湛蓝天空,想到之前在碧苍城楚北棠在大街上遭人欺负的情景。大概是在仰星的某人还是看不惯他们,不想让他们回去。既如此,她又为何要放过那些人呢。
“小棠,欺负娘亲的坏人就在仰星城,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欺负回来,为娘亲报仇?”楚江离笑得灿烂,像是一只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
“当然,”楚北棠愤愤的道,“有坏人敢欺负娘亲,棠儿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揍成猪头,连他们爹娘来了都不认识!”楚北棠握紧小拳头,气势很足。只不过在楚江离看来,一点气势都没有,倒是可爱得紧。
“小棠,说得对,对待坏人就不能手下留情。”楚江离赞许的点点头,颇有一种孺子可教的意味。“小棠,要是坏人欺负了我们,还想要杀我们,那你要怎么办啊?”楚江离说完捏捏他的脸,嗯,这小脸捏起来真是舒服。
楚北棠挠了挠头,他刚刚不是已经说了要怎么打坏人吗?难道回答错了?可是,姐姐教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楚江离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小棠,坏人也分坏的程度。比如说只是言语欺负,就是小坏人,一般情况下打一顿就好了。如果是打伤我们的坏人,我们就将他们打残,一辈子都起不来的那种。如果是不仅伤身还打击你幼小的心灵,欲送你去喝孟婆汤,这样的坏人让他永远消失就好。不过,最妙的法子就是斩草除根,连帮助过那个坏人的人也不能放过。”
楚江离平静的吐出这些歪理,一点也不怕教坏了小孩子。马车外的护卫听得胆战心惊,犹豫着要不要去向楚辛儿他们禀报一声。小公子待在小姐身边,教歪了可怎么好。可怜楚北棠一脸似懂非懂,却往往是将楚江离的话记得牢牢的。“姐姐,棠儿不会武功。那要是遇上坏人棠儿也打不过。”
“这个简单,小棠你要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不是武功最为厉害。而是,最会揣摩人心,利用人心的人。他们往往能够利用别人为他卖命,只要他招招手,有的是人前仆后继为他鞠躬尽瘁。明明最是阴险狡诈,暗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可是明面上人人尊敬推崇,谁都相信他是一个君子。这样的境界,才是最为厉害。小棠,记住了吗?”楚江离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好似是想到了某个人,记起了某些事。
“哦,棠儿记住了。”楚北棠连连点头,将自己姐姐的话记在心中。以至于,长大后,性子果然歪得不能再歪了。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四周有种诡异的安静。楚江离只顾着教自家弟弟,倒是忽略了四周的异常,这时她才注意到不对劲。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楚江离缓缓掀开帘子,看见自家爹娘站在外头,表情怪异。爹娘身边那一袭白衣的俊挺身影,脸上挂着醉人的笑意,“郡主这想法倒是……”南霁月微微思索了一下,脸上笑意更浓,“很是与众不同。”
楚辛儿与高梓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开始掩饰性的轻咳。一个姑娘家家整日喊打喊杀,这样还不够,连楚北棠都要被她教坏了。
楚江离将楚北棠塞进了高梓然的怀里,丝毫没有感觉到说人坏话被人亲耳听见的窘境,“伪君子,你怎么来了?”
“阿离,莫要无礼。霁月公子是去黑凌城游历,恰巧碰上了我们的马车,爹娘便邀请他一同前行。”楚辛儿无奈。
“娘亲,那为何你们都围在我的马车门口?”目光扫向马车旁的护卫,莫非他去通风报信了?随行的护卫觉得有点委屈,真不是他们去报信了,虽然他们很想这样干来着。
“阿离,”高梓然出声,“恰巧碰上霁月公子,正好让车队停下修整一番。霁月公子提出要来看看你,所以……”
这下楚江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南霁月时常造访楚家,每次必定找她,估计她爹娘早就在心里把她和南霁月凑成一对了。此次偶遇,定然也只当南霁月是想要见她而故意这么做的。
“阿离,娘和你爹坐马车坐得太累了,先去那边歇歇,你好好招呼霁月公子。霁月公子,那我们就少陪了。”
看着自家爹娘看南霁月的眼神如春风般和暖,楚江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离儿,你还真不像个女人。”两人并肩走在茂密的林中,躲避了初夏的丝丝炎热。
“你倒是比女人还女人。”楚江离看着南霁月从怀中掏出一把梳子,帮她梳理那一头凌乱的乌发,忍不住讥讽道。这伪君子,莫非真是个女的不成?随身携带梳子,也真是奇葩。
“离儿不是见过我沐浴吗?我是男是女你还不知?”南霁月梳好头发之后又帮她整理衣裳。修长如玉的手指落在绯色的衣裳上,分外好看。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气息流转间空气似乎都升温了些许。楚江离咬牙,“谁叫你大中午的竟然沐浴!”
说起这件事,楚江离就来气。她一直觊觎南霁月酿制的九洌,奈何他十分小气,又太会藏。那一次准备去他房间偷的,谁曾想他竟然在里头沐浴,这下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全了。
“你行小偷行径,倒怪我大中午的不该沐浴,这是何道理?”南霁月道。
楚江离道:“女子也没你这么多事,还这么会伺候人。不是每到一处,必有女子求着为奴为婢吗?”
“娇美可人的女子合该宠着,若是为奴为婢我怎舍得?”南霁月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细细碎碎的阳光在他眼中化成星星点点的光芒。
“啧啧,不愧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对谁都是这么温和有礼,对待女子更是怜香惜玉。伪君子,若是武艺不高嫁你必定会有生命危险。”楚江离转身朝马车走去,懒得应付南霁月。
“嫁我么?离儿以为你的武艺如何?”南霁月在后头说道。
楚江离脚步一顿,“伪君子,我知晓你的本性又怎会嫁你呢?”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