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立冬。北方的天啊,总是棱角分明,容不得半点儿马虎,到了冬天,肯定就会给你一个冬天。
没有比下雪更准确的冬天出场仪式了,立冬和大雪这么一致地出现,仿佛弄得大地一个措手不及。这纷纷扬扬的大雪,到了地上竟然没了踪影,几个月没见,互相都有点儿陌生了。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钻进车里,迅速汇入了熙熙攘攘的车流中。
车子停在了一个繁忙的路口,对于这个小镇来说,也许只有上下班的时候,这个路口才会见到那么多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们。
穿着校服的孩子们,也许爸爸妈妈已经做好了可口的饭菜等着他们回家;拎着菜的中年人,或许要急着赶回家照顾老人和孩子。
大家都有一个归处,无论是锦衣玉食还是粗茶淡饭,那个归处都因为有了牵挂而有了温度。
广播里十分应景地在谈论着立冬:这是收获与丰年宴会隆重举行的季节,劳动了一年的人们,利用立冬这一天休息一下,犒赏一家人一年来的辛苦。
这一年,辛苦吗?当然辛苦,怀孕到抚育,只能是越来越辛苦。
但是,假如你不亲自养育一个孩子,你永远不会知道,孩子对你笑的时候,你是多么的开心。
2
从福豆来到这个家的那一天起,每个人回到家的第一眼似乎都会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嘴里肯定还得嘟囔着:睡没睡呀?吃没吃饱啊?
我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心急如焚地等着身上的凉气退去,好马上到福豆的身边—不碰,也不亲,哪怕就是看一眼,心里就会满足得恨不得昭告天下。
福豆真的是太小了。人可能对小的东西有一种本能的喜爱,你看无论那些动物多么大多么凶猛,一旦被做成小小的玩偶,总是能够让人觉得可爱。
福豆有多小呢?小到我宁愿说是端着她,而不是抱着她。这边尿布换好了,那边妈妈准备好喂奶的时候,我总是会说:好了吗?我端过来了啊。偶尔福豆会给我一个轻蔑的眼神,或许她是不太满意这个动词。
奶奶和妈妈把新买的摇篮安装好,这个每天被人端来端去的宝宝,就又被端到了一个新窝里。没哭也没闹,看起来福豆还挺喜欢这个地方。
厨房里,爸爸又在精心准备晚餐。和那些从不进厨房的男人不一样,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事儿就是亲手做上一桌子菜,等着吃的人说一句好。
哪怕累上一天,对他来说也是值得的。
或许因为爸爸的爷爷是正儿八经的厨师,爸爸也继承了一些天赋,所以他做的菜,基本都是好评如潮的。
我的表兄弟姐妹有十二个,可以说,每个孩子的童年都吃过爸爸做的美食,直到今天,他们仍然还会心心念念某些味道。
除了会勾起儿时的回忆以外,那些菜是真的好吃。
所以爸爸常念叨:孙女儿啊,你快长大,长大了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3
福豆六周,这一个多月,奶奶和妈妈是最累的两个人。月子里,外人常说的婆媳矛盾并没有出现,这让我很欣慰。
我很幸运,我的妈妈知道理解儿媳妇,儿媳妇也知道心疼婆婆。这个距离感是很微妙的,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在某一个位置保持着平衡,这真的需要两个人的智慧。
什么是平衡呢,就是亲妈你可以随便呵斥,但是婆婆不行;亲女儿你可以随便说她的不对,但是儿媳妇不行。在这个前提下,所有的关心都会变成加分项。
我很惊讶,妈妈并没有读过许多的书,也没有那么高的学历,但是在处理关系上却有着极高的情商。
比如,她从来没有干涉过我俩的育儿方式。我们一会儿翻这本书,一会儿按着那本书来,她没有做任何对错的评判,但是每次我们收拾不了局面的时候都是她把福豆哄睡着的。
比如,福豆妈因为孩子不好好吃奶着急的时候,她总是能够心平气和地控制局面,安慰着儿媳妇。
她说生完我坐月子的时候,没有老人的帮助,白天爸爸上班,她就一个人带我。
有时候饿急了也吃不上饭,落下了容易饿的毛病。所以,儿媳妇坐月子的时候,她总是怕儿媳妇饿着,有时候甚至早上四点就把我爸叫起来做饭。
这样的婆婆,基本就是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婆媳想发生点儿矛盾,好像是挺难。
4
此刻,夜已深,爷爷在厨房里准备第二天的食材,累了一天的奶奶和妈妈都已入睡,刚刚吃饱的福豆也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整个屋子安静地只能听到加湿器的嗡嗡声,我独自一人享受着难得的专注时光。
耳机里是维瓦尔第《四季》小提琴协奏曲的“冬”,这曲子配上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再合适不过了。仿佛一个步履蹒跚的人终于回到家,在温暖的火炉旁与家人一起享受静谧的冬日时光。
福豆的到来确实让家里的每个人都很辛苦,但是有人说:当家里多了一个成员,我们才更懂得团圆的意义。
小的时候,每年的春节,无论日子多么艰苦,爸爸总是会准备一大桌子的菜。那时候的我一度认为这菜多得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完,当然,孩子嘛,有好吃的就是天大的美事了。
长大之后,春晚没以前那么好看了,鞭炮也没有以前那么好玩儿了,但是只有那满满一桌子的菜,最能让我感觉到年的味道。
到现在我终于明白,春节还是夏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团圆对于爸爸、对于这个家的意义。
福豆出生后没几天就是中秋节,即便是在医院,全家人在一起也吃了一顿团圆饭。
前些天,正好爷爷过生日,开饭的时候奶奶抱着福豆上桌,她说不能落下这个小人儿。
从此之后,福豆就是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