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第二天早上了,矮黑保安过来解开了把我绑在床上的绳子解开,我能从床上起来站起来,不过又换了另一种绑法,把我的手脚绑上白色约束绳子,又上了四道黑色小锁。一条长长的带子,从手上连到脚上。这种方法可以让我坐着和站着和睡着,但就是活动很不方便,我不能跑,也不能把手臂举太高,活动幅度非常有限。
“所以,我为什么又来到这个鬼地方?”
我茫然的站在这个疯人院里的走廊里,我的脑袋因为镇静剂的作用晕乎乎的。过往的病友们看着我,有的眼光讶异,有的平平常常对此情景见怪不怪了。
我跟这个医院有一些源缘,第一次住院时,我觉得这里像看守所,集中营,监狱。现在是第二次住院,不过我感觉没那么糟了,也许是因为环境变好了。之前的综合区在4区,环境非常简陋。现在综合区转移到综合楼三楼,环境非常好,简直是VIP。
这个病区(综合区)挺小的,不过病人也不多,医院的环境阴暗,严肃,正经。走廊那里的空调和厕所隔壁的空调都开着暖气。男女病人关在一块,一条走廊左右两侧都是宿舍病房。还有一个大厅,大厅有一个很大的自动饮水机。墙上挂了时钟和电视。(噢,我又懊悔自己说错话,骗了阿源说医院不能让人看时间)大厅里左右有几条银色长长的铁凳和长条铁桌子。厕所没有门。
随着声音,我很快在大厅找到昨晚那个甜美女声的“女孩”。她叫蒋蓉清,只不过她让我有些失望。她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她的眼睛不如我想象那般清澈单纯,反而她的眼睛很迷离,混浊,而且是那种精明的眼睛。她娇声娇气的问我:“找我干嘛呀?”对呀,我找她干嘛呢?我竟然哑口无言,蒋荣清也不理解我,为什么叫她雪琪雪耳雪梨?“我明明叫做蒋蓉清啊。”她说。我只觉得雪琪雪耳雪梨这三个名字很甜美动听,很适合她这种声音的人。
我一个人返回走廊上独自走着。符雪娟和另外一个小姐妹与蒋蓉清手拉手一起散步。这时的符雪娟明显要比昨晚正常好多了。“怎么不带她一起散步?”符雪娟问蒋蓉清。
“我觉得她好怪。”蒋蓉清说。
过了几分钟,我又返回大厅,我看到一个男孩,他跟我一样,绑着约束绳子。在跟护士要杯子。护士爱搭不理。
“我有牙刷没有杯子。”男孩说。
“我有杯子没有牙刷。”我把我的杯子给了这个男孩。然后不知怎么的,我们顺其自然的牵起了手,他握住了我的手,带我到他的宿舍。因为被这种绳子锁着,我看到他只能蹲着刷牙。我出去了,一个人自顾自的在走廊里走着,一边观察病区环境。
我要找那个男孩。
我发现他也在找我。我们聊了会天。这个男孩提醒了我,“这个厕所是公用的,那些男病人有时候会看女孩子小便。还有你上厕所的时间要是过长,保安会把你拽出来,保安还会用脏话骂骂咧咧,还有这里只有一个护工姨,那个护工姨脾气也很差,他们总是骂病人呵呵呵呵......”起初我有点不相信,但是后面发生在我身上的经历让我彻底相信了。
但是没聊多久,保安就叫我们排成两条队,我迷迷糊糊就跟着男孩后面。“这是男子队,女子在那边。”男孩说。随着队伍,我们被穿黑色保安服的保安和护工带到下了到两楼的小饭堂。
映入我眼前的早餐是一份简单的粉汤,上面漂浮着一点点肉,我身体还在不舒服,一点都没有胃口。有位护士一直在看我,男孩也在看我。小声叫我:“快吃。”我才低头吃了两口。
吃完后又排着队,所有病号上了三楼病区。
饭后茶谈,我问这个男孩:“你来几天了?”
“三四天了。”男孩说。
“你有服用任何药物或被打过镇静剂吗?”
“没有。”
这时我看到他的眼光中闪过一丝狡黠,又想起阿源叫我不要太相信男人的话。
“你不可能没有服用过任何药物的。你来这里已经是三四天了。”我说。
……
“我发现我不能理解别人,别人也不能理解我。”我发自内心说。
“我也是!别人无法理解我,我也无法理解别人,回去以后我要把这段经历写成日记,给我的朋友,老师,同学,亲戚看......”
”好啊!非常好!”我鼓励他写。
我们互相交换对方的手腕线看了,也就是护士给我们手上绑着的蓝色小带子。他叫林星宇,16岁。我想他应该是实际15,跟我一样,被加大了一岁。他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同龄人。这点加进了我与他之间的心理距离。不过我们的病名不一样,他是精神分裂症,我是双向情感障碍。
“双向情感障碍,双向情感障碍,双向情感障碍......”他知道我的病情以后,他独自一个人开始走来走去,并自言自语起来。
这是一个医生走了进来,也是那种很精明,一看就很懂事理的眼睛,一个男病人(黄承智)上去跟他说了一些新年祝福语。是啊,快过年了,而我就在这个期间来到精神病院,林星宇鼓励我说:“我们一定可以回家过年的,我们一定可以回家过年......”他不止在鼓励我,他也在鼓励其他人。
这时我感觉肩膀还有左手手臂好酸痛,我坐在长条铁凳上,因为疼痛,我不由得身体倾斜向左靠,没想到直接靠在一个男病人(陈奇)肩膀上,那个男病人不喜欢,林星宇叫他起来,坐在我旁边,借他的肩膀给我靠。林星宇说他懂,他被打了镇静剂的时候,他也出现了身体部位不舒服,肩膀手臂部分身体部位疼痛的情况,可是他跟他们(医生和护士)说也不信。我感受到我的身体在下沉,眼皮开始慢慢的往上翻,我努力的克制着。
“姐,你不要这样子啊,你不要这个样子啊。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这里“一类病人”吗?他们会把你带到第一个房间里,然后直接把你手脚锁在床上,你知道那个房间有多压抑窒息吗......”
终于,我再也克制不了了。我仿佛进入催眠状态般,头往后仰,身体下沉,浑身抽搐痉挛,眼皮不可控制直往上翻。“别翻白眼啊!别翻白眼啊!”林星宇急了,大黑保安也立刻行动起来,把我带到的第一个病房里,把我绑在床上,这个医院就是这样对待一个身体不舒服的病人的吗?后来医院给出的解释是,要把病人固定在床上,怕病人摔下床,狗屁!林星宇本来想向保安解释什么,说我是因为打了镇静剂才是这样的,大黑保安根本不信,也听不进去,粗鲁的把林星宇赶走了。
林星宇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是:“不要自杀啊......”然后保安就把病房的门给锁上了。把我和一个精神一看起来就不怎么正常,头发乱蓬蓬的女人关在一个屋子里。窗户是那种很封闭的铁栅栏,看到就不禁让人产生抑郁。
“啊......”
我被绑在空床板上,全身麻麻痛痛,更是我那有胃病的胃部,痛得我直接喊出声音来。
“啊......”胃部真是撕裂般的疼痛。房间里回荡着我在惨叫的声音。
“林星宇!林星宇......”这种时候那个男孩成了我的精神支撑。可是他没有回应我,也没有过来。
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听到医生在外面询问我的情况。“她怎么样?”
“就是听到一直在叫。”大黑保安说。
当我再睁开眼我发现一个男医生和一个女护士在床对面看着我。
“钰洁。”那个男医生,后来知道叫吴荣。表情很担忧的看着我,这导致我以为他认识我,后面观察期我一直缠着他说话。
后面我的主治医生陈朝耿也来了,他和另一个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的医生和女护士一起,要给我又打一针,这次我有点想反抗,结果那两个男医生二话没说,竟然直接把我按在床上,把我的裤子扒到大腿上,我完全没反抗之力,真是羞愧死了,昏了过去。
过了,不知什么时候,我醒来了。好多个护士和副院长围在我床边观察。
“院长!”看到院长我很兴奋,很激动,因为我认识院长,他是妈妈那边的人。
护士们见我的衣服被汗水浸的很湿,几个护士一起帮我把衣服换了,换衣服时副院长懂得回避一下,他真应该教一下黄世民那个狗医生。我连床板都全部都是湿的,有两个护士还以为我尿床呢,我不可能那样啊!那是没有自理能力的病人才会做的事。护士看到我脚上长了很多水泡,我解释说是因为我离家出走,走了很多路才导致如此。护士用棉花棒给我涂了点药。另外,有个护士把我手上用来绑头发的发圈也给缴了,给了我个医院用的。真严格,连绑头发的橡皮筋都不允许自带。
几个护士围绕我问了一些问题,我都能流利回答,可是当她们问到:“你回去的那一年多都做了什么事?”我顿时张嘴结舌,是啊,我做了什么呢?我不学习,虽然有运动,但绝大部分时间不过是看手机消耗青春,浪费时间而已……然后,她们就出去了,大黑保安看见我没有翻白眼了,就让我从床上起来,由绑床的那种约束带换成手脚绑着的约束带,就是那种会限制身体活动幅度,但是人可以走,可以坐,可以躺的那种绑法。让我起来活动。
我走到大厅里。这时,林星宇跟我说:“一中的高材生,考试第一第二......保安都跟我们说了。”
林星宇投来艳羡的眼光,“你可以教我写作文吗?我不会写。”
“当然可以。”
可恶,没过多久,镇静剂该死的副作用还没过去,我不受控制的坐到地上,又开始翻白眼,头往后仰,身体开始向后倒。黄承智和蒋蓉清,是那些病友把我扶我起来,说:“不可以,不可以躺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蒋蓉清扶我起来的时候,一直在怪兮兮的笑。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发现这里的病人有互相照顾的情况,还是有人情味的。
这时几个戴着蓝色医生帽的医生出来查房了,每天都有医生出来查房,观察病人情况。我忙过去找医生谈话,这时我在走廊上看到一个女医生(蔡小铨)和两个男医生——脸很宽大,还有些胖那个是我的主治医师陈朝耿,眉眼很漂亮的那个是易方玉。我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易方玉看。
我走过去跟他们说了,我被打了镇静剂的身体情况。蔡小铨医生反驳了我:“不可能,镇静剂是用来放松肌肉的。”他们果真不相信我,可我的不舒服也是真的,林星宇之前就出现了跟我相似的情况!这个打了每个人的临床反应和副作用都是因个人体质而异的呀!后面我也询问了一些病友,听他们说他们被打了镇静剂的各种反应都不同。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医生不敢承认,不敢说。
说完,医生又去走廊观察其他的病人了,噢,我又不舒服了,我的肩膀和腿麻疼痛的,导致我直接蹲到地上,头部不可控制的向左倾斜,眼睛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开始翻白眼了,我敢说一定是这damn(该死的)的镇静剂影响了我大脑的神经系统,导致我不能正常控制自己的身体器官。林星宇看见了,他很想扶我起来,可是保安不让他离我太近,他已经被警告很多次了。这时一个护士走来了。
“护士,她不舒服,你扶一下她。”林星宇对护士说。
这个可恶冷漠的护士,仿佛没听到没看到似的,直接走过去了。
只有易方玉医生看到我的情况,把我扶起来,“你先到房间躺床上休息一下。”于是他把我扶进房间,让我躺到床上。然后又笑着走开了,这时陈朝耿医生进来了。
“那个帅帅的医生(易方玉)呢?”我问陈朝耿。
“你是说吴荣吗?”
“是。”当时我还不清楚易方玉和那些医生的名字,混淆了。
“要我帮你盖被子吗?”陈朝耿问。
“要,谢谢。”
我感到身体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中午了,到了medication time(吃药时间),护士和医生把药拿进我房间。护士只是冷淡的问了我一句,“你吃药吗?”我摇了摇头。废话不多说。他们直接给我灌药,全程我是闭着眼睛的,但是我可以清醒的感受到他们在给我做了什么,他们压住我的腿和按住我的手,捏住我的鼻子,撬开我的嘴,用勺子把药丸放到我嘴里,然后用注射器给我灌水,我吐了出来,他们又继续灌。这个过程我简直无法呼吸,但好在我的反抗没有太激烈,如果我反抗激烈的话,他们会更强硬的给我灌药,我看过他们是怎么给一些反抗激烈的病人灌药的,手法极其“凶残”。
然而悲催的事情来了,其他医生和护士都走出去了,两个护士要帮我换湿衣服,但是那个叫黄世民的asshole混蛋医生居然扒光了我的上衣,我想反抗,可是我的力气根本就抵不过三个人,那三个人脱掉了我的上衣后,居然还发出了一阵高兴的欢呼声!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已经有两个护士在要帮我换湿衣服了,其他男医生回避的状态黄世民要扒了我的衣服,他们居然敢趁我不舒服的时候这样对我!明明同是女性,那些护士为什么要嘲笑赤身裸体的我?让男医生侵犯我的权利?我当时话都说不出来!吃了哑巴亏。不过黄世明这个医生indeed确实人品不端,之前他是一区的医生,我看到他还会把女浴室的粉色布帘拉开,光明正大的偷窥那些女病人洗澡,还义正言辞的说是来检查病人,看守的护士也是什么都没说。足以说明黄世明这个医生没什么医德。
“啊!啊!啊!”我愤怒的吼叫着,因为我当时身体不舒服,没有办法正常说话。
那两个小护士和黄世民这个(little son of a bi*ch,fu*king assh**e...)只是哈哈大笑着嘲笑着我,这就是他们的医德!令人愤怒。“上次她打市政府的电话的时候,诗全就想送她来了。”黄世民说,好吧,我承认,因为上次住院时受到的一些不公正的虐待,我打电话投诉过自己的叔叔,当时我的主治医生林诗全。
我裸露着上半身胸部,意识逐渐往下沉,又进入了昏迷状态。他们后来要是对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被换好衣服了,一个老男人扶我起来,要给我喂饭,他说他是厨房护工。他扶我起来的时候摸到了我的胸部,哦!在这种医院真不方便。让我看看,今天的饭菜是胡萝卜,土豆。我一口口的吃着,跟厨房护工闲聊,可这时,厨房护工说了一句:“一定帮你找个好郎官。”
这时我停止了吃饭,只是睁着眼睛凝视着他,刚才也有一个护工对我说:“一定帮你找个好郎官。”他们到底怎么想我的,妈妈到底跟医院的人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对一个17岁的女孩说这种嫁人的事?
“吃饭啊,吃饭啊!”我就只是闭着口用眼睛凝视他。厨房护工开始拍打我的脸,这是大黑保安进来了,他问我话,我依旧闭口不谈。眼睛盯着他,我的身体还不舒服。
“你一直盯着我的帽子看,是我的帽子好看吗?”大黑保安问。可是我依旧不回答他。他也开始拍打我的脸,并且就像林星宇所说的一样,开始用脏话骂骂咧咧了。另外,康宁医院的人有一点打人的习惯我知道。但他没有打得很用力,所以后来我没有跟他计较,也没有告诉一直疼我的副院长。
大黑保安出去,吴荣医生进来了,吴荣医生反复问了我一些话,可是我躺在床上依旧沉默,不回答。他有点生气了。“厨房护工,她吃饭了没有?”
“吃一些了,但是还没吃完。”
“那就行了,帮她擦一下嘴。”吴荣因为我不理他,生气的出去了。
我在床上躺着,半睡半醒,头发凌乱不堪。其中我叫了几次大黑保安进来,说我要尿尿。但我其实只是想从被束缚的床上起来活动一下,大黑保安不让我从房间出去。我躲在厕所里靠墙站着,享受这片刻的自由,大黑保安进来了“诶!你不是说撒尿吗?你快撒尿!”说完,大黑保安就开始扒我裤子并且用脏话骂我,但是幸好他只脱我外面的裤子没有扒我的内裤。哦哦,但是这让我越觉得这个精神病院很黑暗。我的床对面的一个女病人,一直在不停的说大黑保安,“这么毒哦,这么毒哦,这么毒哦,这么毒......”
我又被保安绑回床上了,我心里想着:为什么那些警察愿意相信我爸爸不愿意相信我。后来一个病友告诉我说那是因为你爸爸给警察,看了你第一次住院的病历,和你吃的药,这是百口莫辩的“证据”。我越来越觉得我爸爸可怕了。
下午的时候,一位戴眼镜的护士又进来看我的情况,“院长怎么还不来看我?”我恍恍惚惚的说,“院长不是上午才来了吗?”护士疑惑的说。对哦,我这才想起来,现在也只不过是下午而已,我有一种仿佛时间流逝缓慢度日如年的感觉,就像进入催眠状态般。我说我要找医生谈话。然后有几个医生陆陆续续的来我房间,可是我看着他们,嘴里的话梗咽着,说不出口,因为我觉得这个医院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过的人,觉得这个医院很黑暗,心中很害怕。只剩最后一位医生,我用没被绑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说:“救我”。那位医生挣脱开了我的手。我叫他解开我的绳子,他摇了摇头。这使我想到第一次住院时,诗全叔叔一来就解开了我的绳子。
“你要说什么?”医生问。我注视着他,膛目结舌。于是最后一个医生也走出去了。
我急了,真想从床上跳起来,“我要拉屎。”我竟然连如此粗鄙的话都说出来了,真是狗急跳墙,但我是希望保安能解开我的绳子。我看着医生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真感受难过。
最后陈朝耿(我的主治医师)又来看了我一次,我对他说:“叫林诗全过来,我只相信林诗全!”
“嗯,好。”陈朝耿说。
晚餐时间我被放出来了,我看到林星宇,“我相信你了。”
“嗯,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哦。”林星宇说。
到二楼吃晚饭了,我不用自己拿饭菜,我只要坐在桌子上,林星宇会帮我拿,尽管他跟我一样,也被医院绳子约束着不方便。吃完晚饭又回到3楼病区大厅里活动了,等到八点钟又睡觉。我安稳的躺在床上,今晚要休息好,恢复我的精神体力,并且等待镇静剂的药效(副作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