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为外乡人,要在这个小小的立溪闲立足很难,没有亲朋好友,人脉关系几乎为零,就连住的房子都是租来的,所以俞梦对于自己所谓的故乡好感并没有多少,从小就是如此。她想,可能有些人生下来就没有故乡的吧。
俞梦稍稍懂事后,便会问母亲,当时为啥会跟着父亲来这么个小县城呢,穷乡僻壤这几个字俞梦故意省略不说,她想即使不喜欢也不该诋毁自己的生活的地方。
母亲林香不想过多的谈及,只是搪塞。
俞梦问多后没结果,便也不再追究,萌芽状的好奇心便被扼杀了。要知道,俞梦肯定不会去问父亲这种问题的,她与父亲俞国盛之间是有距离的。这亲人的距离刚刚维持在只交流不谈心的状态,我不问你不说,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
毕竟多年陪伴自己的人是母亲,父亲永远都出门在外,要谈心也只能找母亲,只有母亲。
她有些心酸,但却懂事的像个大人。
可没有谁告诉她,生命中必须要有一个大山般的父亲存在,她的内心才能圆满,那缺失的部分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点点的被填满又被掏空,她喜欢的对象永远是趋于成熟稳重,给人依靠与无限安全感的人,以致于她不明白,自己期待与拥有的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
今年正月初五的时候,父亲就迫不及待的出门了,她不懂外面的花花世界到底是有多诱人,足以让父亲把她们孤儿寡母都扔在这个冷清的家里,母亲没有多说半句话,放他,任他。
她觉得自己和中国普遍的留守儿童并不同,所有外出务工的父母都殷切的回家,与家人团圆。而父亲的归来像是一种礼仪,礼貌性的问候寒暄,除此剩下的便是静默,俞梦想打破空气的静止,便学会了一种虚伪的礼仪,她故意大声说话,问东问西,制造声响,她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
父亲出门了,说了句,我走了。
大街小巷炮竹声连连,这种热闹欢腾和俞梦的内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想这是语文写作手法中“讽刺“的情景演绎,过年与离别,热闹与远行,她不禁苦笑,好像自己在被这个世界讽刺着。
俞梦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飘雪的灰暗天空,想着这个漫长的寒假,这个众人期待的大过年就把老师布置的作业给做完吧,反正闲着没事做,不需要走亲访友,也不需要欢呼雀跃。年年如此,学习倒成了唯一的乐趣了,放普通家庭,哪个家长不欣慰呢。
俞国盛的背影在变小,越来越小,快看不见了。
他怎么就不回头看一眼呢。
二
见韩清第一面的时候,俞梦还是个理性的女生。见过后,这仅有的理性便没了。
俞梦正低头把最后一道数学题目写完。三好学生的标配,每一道题目都能完完整整的写出答案。
她喜欢数学,没有感情戏码,只需理性与逻辑,一加一便定能得到二,不像我喜欢你,你却不一定也喜欢我。
韩清进教室门那刻,俞梦情窦初开,触不及防。
韩清是新来的语文老师,眉清目秀,眼神自带笑意。真独特,褪了二十几岁男孩的青涩,却也没有步入中年那种庸俗。
他应该有三十岁吧,如果正好三十岁就好了,俞梦心想,自己十五,那样不就是倍数的关系吗?奇怪,莫名想和讲台上的男子攀上缘分。
韩清介绍自己过后,开始在讲台上写下自己名字。和其他语文老师写的中规中矩字体不同,他字迹飘逸洒脱,如其人。
韩清背影颀长,挺拔有力,俞梦看得出神,似曾相识。
再看其名,如清流缓缓的蔓延展开于体内,女人真傻,怎因一个名字就凌乱呢。
哦,不对,不是名,是那三尺讲台的男人,是那人。
女人靠外表俘获男人的有很多,男人靠气质迷倒女人的也不少。
此时此刻,此分此秒,俞梦发现自己恋爱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心跳加速,全身微麻,
手也开始变凉,竟有颤抖之意,她开始思考男人和女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
班上有几对小情侣,俞梦从不关心,也从不八卦,学习比这有意思的多。他们那只是无聊的消遣,是青春期的寂寞而已,她不相信所谓的爱情,看爸妈就知道了。
当然她更不会相信一见钟情,她相信数学,相信理性,相信成绩,相信结果。
但相信和存在的现实相差甚远。
所以她开始觉得男人和女人真的是一门值得研究的学问,如哲学般,迷般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
她混沌了,但她清楚自己心跳的频率不再那么均衡了。韩清点名认识各位新同学的时候,她竟有种情不自禁想离开的冲动,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在点名到她时,她昂首挺胸的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镇定自若,像和父亲在一起那样,不留情绪的缺口。
尽管内心和表面极端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