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采薇的手段

吴采薇说的没有错。两天后，顾府就来了人接阿玦。

是顾长峰夫妇带着五六个丫头婆子并两辆车亲至钧王府接人，并带了厚礼答谢钧王。直说阿玦在府上叨扰多日，十分过意不去。若依阿玦的意思，却是不愿意跟着回去。可是现在正和洛城翊堵着气呢，见洛城翊一昧和顾长峰寒暄，并不说一句挽留她的话，心里又是一阵气。她哪里知道她虽然是不把礼教放在眼里，洛城翊又哪里说的出叫她留下的话？任由着吴采薇给她穿戴好，顾长峰的夫人赵氏便来携她出去。

洛城翊送至门口，依旧不和阿玦说话。连采薇也在门口站着，目望着她微微一笑。阿玦问道：“你不随我去吗？”吴采薇笑道：“我还是钧王殿下的丫鬟，如何跟着你去？太师府自然有好的丫鬟给你使唤。”

阿玦怔怔地，忽然就大颗大颗的泪滴下来。赵氏笑道：“姑娘任性了不是？哪有顾家的姑娘长在钧王府里住着的道理？你若舍不得……”看了看采薇，接着说道：“你若舍不得橘香姑娘，过段日子可接她过府里说说话。当然，还要问过钧王爷。”

洛城翊看着阿玦哭，忍不住还是走下台阶，拍拍她的手，温言道：“你先回去，过几日我去找你。”

顾长峰夫妇心中均是一惊。眼见他两人情形，心中倒有了五六分肯定。不觉各自交换了个眼色。赵氏便携着阿玦上了车。

洛城翊望着车行走远，采薇在他身后轻声说：“殿下，回去吧。我在厨房里炖了银耳玉梨汤，怕是好了。”

洛城翊依言往府里走，一边说：“去收拾收拾，一会儿我让容云送你去七王爷府里。”

采薇脚步滞住，惊讶地问：“为什么？”

洛城翊也站住脚，眯着眼睛盯了她半响。才叫她的名字：“吴采薇。”

声音寒彻，像是透过万载冰层。吴采薇咬牙听着：“吴采薇，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吴采薇脊背挺直，洛城翊站在她两步远的地方，继续说道：“我和阿玦的事情你最清楚，可是你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吴采薇唇边忽的一笑：“殿下是在怪我没有跟着阿玦去顾府？让阿玦失去照拂？”

洛城翊唇边逸出一抹冷笑：“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阿玦自有我来照拂。你不去顾府，我却是很高兴——顾家会来人，我是知道的。但是来的这样早，却是赖你的功劳。”

洛城翊往前逼近一步，一双墨染般的眼睛席卷着层层怒意，塞到她手里一个纸卷。冷冷道：“你当我府里的暗卫是假的吗？你跟顾家的人说了什么，我全知道。阿玦视你如姐妹，你却是怎么对她的？放你在阿玦身边，我还真不放心！”

吴采薇捏着纸卷，凝望着洛城翊。

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说近，实则远之千里。

在那间驿站，她和阿玦几乎同时爱上了洛城翊。不，应该是她比阿玦还要早。阿玦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孩子。

她为了跟在他身边，宁愿家破人亡。从一名千金闺秀，变成了服侍人的丫鬟。她与阿玦同进同出奢望他能在看见阿玦的同时也会看得见她。

以她的身份，当然不会成为钧王妃。可是阿玦就成么？她明明比阿玦更成熟懂事，能看懂他的一步一行。

但是洛城翊是瞎的。他只看的见阿玦。她天天盼着他能醒悟，她才是他的解语花。可是今天她才明白一件事。

洛城翊根本什么都知道。他只是对着她才装不知道！

强大的羞辱感袭上心头，吴采薇忽然绽唇一笑，缓缓说道：“不错，是我。是我前夜偷跑去顾家，告诉他们阿玦和你有不可告人之事，阿玦才以顾家孙女之名封了郡主。顾家自然不敢丢这个人。当然，你日后若想要娶她，顾家怕是也要考虑一番。”

洛城翊含怒道：“那我也不会娶你！”

吴采薇讥笑地望着他，说：“你以为我想嫁你吗？是的，我曾经妄想过。可是现在——不，是很早之前我就没有这个念头了。我只希望能跟在你身边，时常看一看你，我就心甘情愿了。我宁愿降身为奴，伺候阿玦起居一处，没指望你能象对她一样对我，哪怕有她的一丝一毫，我也心甘情愿！没想到，你竟是个瞎的。明明我比阿玦更能明白你的苦心，可是你却看不见。说我是个聪明人，钧王殿下如何又笨了？你根本就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她努力逼回眼里的泪，笑道：“又何必送我去七王那里？我吴采薇身为吴家不孝女，怎能在父母姐妹受难时独自逍遥快活？还求殿下送我进教坊司！”

说着她便对着洛城翊跪下了。

“你是要引起我的愧疚感？”洛城翊冷笑道，“也好，就凭你算计本王，本王也不会对你再有一丝怜惜。你出府去吧！此后生死由你！”说着掷下她的身契文书，随即大步离开。

吴采薇跪在雪地里，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捏起文书的手指指节发白，唇边的笑凄然的如同风雪打落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