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认为存在是一切能被感知到的事物的统称,那么会引发逻辑上的矛盾。假定这个观点是正确的,那么,最初人们不能感知到的事物,随着科技的发展,可能就会被人们感知的,也就是说,原先不存在的事物,随着我们认知的不断发展,很可能变成存在的,然而,既然原先是不存在的,又怎么称得上是事物呢?所以,这就导致了存在定义上的矛盾。如果为了消除这一矛盾,认为原先的“不存在”不是“事物”,而是另一种东西,那这种“东西”,不也是一种存在吗?我们简化一下这个问题,就是说,一个事物,从不存在转换到了存在,于是能被我们感知,那么,这个事物在存在以前是什么东西呢?很显然,凡是试图给出一个回答,结果总是会把这个东西纳入为存在,所以,在一个“东西”(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它)转换成存在之前,它什么也不是,但这样一来,同一律就消失了,因为我们没办法解释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突然冒出来摇身一变成了存在,或者说变成了某种事物,这是不可思议的。
所以,用能否被感知来定义存在,就是相当不妥的了。这种做法的错误在于,人们的认知能力是不断变化的,所以原先的“不存在”可能转换成“存在”,这就引发了定义上的矛盾。所以,为了纠正这个错误,我们只需要把人们这种不断发展变化的认知水平从定义当中剔除,留下一些静止的但有用的成分,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事实上下面会证明这种想法也是会导致矛盾的)
我们把“可感知”这一修饰词去掉,就可以认为,存在是一切事物的统称。不论这个事物是否能被感知到,都是存在。比方说遥远的星系,原始人不能感知到它们,而现在我们可以通过望远镜来感知,但都是存在,不因我们的感知能力的进步而改变。然而,事物一词又如何定义呢?如果认为事物是一切存在的统称,那存在又如何定义呢?所以,上述对于存在的定义本身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它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循环定义的矛盾。
由此,我们得出一个令人沮丧又十分有趣的结论,无论我们怎样定义存在,都会引发矛盾(导致矛盾的机理不同)。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呢?
问题的本质在于,我们只能谈及存在,不能谈及不存在,所以,我们总是试图用存在来定义存在,这个定义里,不论我们怎样小心地分离和存在这一概念相关的一切概念,都会不可避免地剩余一些概念,怎么样也剔除不干净,(这让人相起沃泰默剔除小肠上皮细胞的神经不充分,不是吗)然而,退一万步讲,假设一旦我们达到一个极限,真正把这种成分完全剔除,它的定义里也就不剩下什么了。这是多么一个可悲的结果!
那这是不是就说明人类对于存在和不存在的概念就永远捉摸不透了呢?实则不然。我们可以先指出这种做法失败的原因,就是用存在定义存在,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必须认为,存在本身先于一切,它不可以被定义,却可以作为基概念定义其他任何概念,因为任何一种概念,都是存在的,因而也没有不存在这个概念。为了再度避免矛盾,我们只能认为,谈论不存在没有意义,那么同样的,讨论存在也没有意义,试图定义存在也没有意义,这两个概念本身就毫无意义,是被人们语言的混乱构建出来的一种错觉,它或许是一对词语,但却是没有含义的词语。
这样一来,我们把存在理解为某种不可理解的东西,就连试图理解它的这种做法竟然也是不允许的,然而,我们并没有因此丧失了什么,反而可以对感知这一概念下一个清晰的定义,这一发言权,正是从存在这一不可理解之物中释放出来的。
因为,一旦我们把存在理解为某种全部的东西,它占据了世界的整体,我们就可以把人从这个世界中分割出来,以便看成某种对立的东西。为了尽可能广义地定义感知,我们不但把人从世界中分离出来,还应该把动物,仪器,这类同样具有感知能力的事物分离出来,称为观察者。这里之所以称为观察者而不是感知者,是因为感知是一种正在进行的状态,而观察者更强调具备感知的能力,不一定非要正在进行。这里的感知能力,是泛指从外界获取信息的这种能力。从不知转变为知的过程,就是感知的过程,一个事物如果可以从不知转化为知,就是可以被感知。我们把知想象为一个有界的袋子,里面装的一切事物,都称为知,而把这个袋子以外的一切事物,都称为不知,我们暂且不去研究袋子外面的事物是有限个还是无限个(因为这涉及到它们是否有界,界之外是什么的问题),只是说,袋子外面的事物,有些虽然目前属于不知的范畴,但未来可以装入知当中,然而还应当有一些永远也没法装入袋子中的事物,我们称之为不可知,也就是不可感知。这样一来,就不会遇到最前面出现的矛盾了,因为,虽然有些事物不可感知,但依然是存在的,这就是从沉默(存在不可定义)中释放出来的发言权(感知可以被定义)。
所以,在这里,存在,事物,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它们的出现不需要任何条件,而可感知的事物则需要满足一定条件(这涉及到人的认知有限性的问题),是范围的缩小,而我们说的已知的事物,则是对条件的加强(“已”引入时间概念)。
这两个条件的引入,本身也是有意义的。如果人的认知能力是没有局限的,那么终有一天会认知完全一切存在着的事物,然而就没有可感知这一概念了,所以我们假定人的认知能力是局限的(尽管这样做的原因没有确凿的根据),这样才能保证可感知一词的有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