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真正的疯狂是什么?”小曼问我。我正在电脑上打字,忙得气定神闲,没工夫听她说话,这家伙的确很烦人。
我说:“就是那种不管不顾,以情感为宇宙中心的蠢货所有的言行都叫做真正的疯狂。”小曼听得一愣神,表情立刻有了一些疯狂的征兆,显然,这无法形成真正疯狂模样,她放弃了。
一早,周围忙着修理、做工、拾破烂、清理的人们都发出疯狂的几乎是神经质的声音。我几乎认定自己生活在音乐的疯人院里。
小曼又倒头睡下了,床上凌乱不堪,被子被扯得扭曲。黑色带星星的大窗帘把很宽的窗户封得就像夜晚。小曼把自己的腿蹬在雪白的墙上,我看见了,立刻训斥到:“说了多少遍了,把你的脏脚挪开,不要蹬墙。我都擦了多少次了。你再这样无所谓,我会对你不客气。看你的黑脚丫子。”
我家老太太又在厨房捣鼓。那些盆子碟子仿佛是她的乐器,磕碰的我神经紧张,我很想冲出去说道说道,但我忍住了。
今天天气阴阴的,有小雨丝缓缓地不声不响地落下,我从窗子里就看的很清楚。这就要入冬了。
广东的冬天相当于地球上某个地方的春天,那些长青的植物活得很幸福,就像发了财的人们那样,满脑子都充满享乐的欲念,一种傻乎乎的乐天。
我倒是想着远去的家乡,那些个刺骨寒冷的冬天,厚厚的被子蒙住头,寒气提着匕首围在我身体的周围,稍不留意就将我裸露的皮肤刺出血来,我有点想那种被迫害的感觉。
“爸,我同学老骗我钱,气死我了。”小曼翻了个身,把头转向我,脸上细嫩的皮肤发出红润的光。
“还不是你够傻。这叫钓傻子。你就会死记硬背,脑子里装了一坨屎,臭气引起别人的窥视兴趣,所以,骗子根据臭味就能发现你傻。即使是你同学。”
“你才傻,写些破文章,就以为自己精通人世,你出门混一下试试看。”小曼笑了,似乎发现了我的秘密。
老婆愁眉苦脸地走进我的书房:“老公,我今天又收了一张假钱。”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有些远视眼,看东西近一点就一片朦胧,手上的指甲老长也不剪,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婆留那么长的指甲干嘛?我说:“放在这儿。”我指了指桌台,“你也是,一天到晚做收银摸钱,也被钱骗了。明年退休就别干这个了,找个清洁工作做做,你总不会被扫帚、抹布、拖把骗吧?”“明年再说吧。”老婆放下一张百元假钱,去厨房拖地。
小曼爬起床,去了趟卫生间。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就着琴谱弹吉它。
“爸,老师觉得我弹得好,又给我加了两支练习曲。”我说:“花时间练习总是有好处的,可你的数学怎么样,还那么狗屎?”小曼没有出声,显然在无声回避,我真是懒得去问。
有时候看到网上关于教育的文章,我立刻就翻过去,一个字都不想看。那些教育文章不是教育人的,是把教育的孩子当做尸体进行一二三四的解剖,然后宣称可以成功之类蠢到极点的文章。为了赚稿费,这些人已经变成一堆神经病,彼此捆绑在一起,相濡与沫。
我在电脑上不停地打着我的小说。我穿着秋天的衣服,一件薄薄的夹克,里面还有一件更薄长袖的深蓝色T恤,就这么着,我在二楼开着窗的书房坐着还打了个喷嚏。
这阴晦的倒霉天气。又想到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一点。
小曼犹在弹吉它。指法练习上我看不出她有多大灵性。我说:“你会不会弹啊,要不我教你?”。我的话转了一个房门角扑进了客厅那张懒人沙发小曼的耳朵里。
小曼没有说话,只是轻声地哼了一声。
“爸,你还不弄饭,我饿了。”
“我不是煮了饭吗?”
“菜呢?”
“哦,等会儿,肉还没切,西红柿等会我去买。你又想吃鸡腿吧?”
“我不想吃,我想吃酸辣粉。”
“去,成天吃那个小心你的嘴起泡。”
“才不会,我可想餐餐吃呢。”
“不行,那不是正餐。你不能吃多了。”
“我就要就要。”
“你这孩子真烦人,烦死人。”
我已经不能控制住她了。她吉他也不弹了,一嘴的酸辣粉。
我起身,穿过客厅,在鞋柜上拿了摩托车钥匙,出门买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