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人哀

作者屈大均,广东番禺县人,明末清初著名学者、诗人,“岭南三大家”之一。

序:岁大饥,人自卖身为肉于市曰菜人。有赘某家者,其妇忽持钱三千与夫,使速归。已含泪而去,夫迹之,已断手臂,悬市中矣。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入饥人腹。

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肤脂凝少汗粟。

三日肉尽余一魂,求夫何处斜阳昏。

天生妇作菜人好,能使夫归得终老。

生葬肠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

这首诗的序文,记载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妻子不愿夫妻一同饿死,主动去菜市场卖掉自己,把三千文卖身钱留给丈夫。丈夫去寻找时,只找到她的手臂悬挂在市场。

全诗模拟妻子的第一人称,用平淡的语气叙述了自己甘当“菜人”的凄凉一幕:与其我们夫妇一起饿死,不如我去菜人市,得钱资助丈夫归乡,大约一块肉可以帮丈夫行一里。三天我的肉就被吃光了,只剩下一道鬼魂,在斜阳下寻找我的丈夫。读之令人不寒而栗,泪流满面。

年岁饥荒我们夫妇就要一同饿死了,不如我(妾身)到菜人市场上去做菜人。

做菜人可以得到三千文钱资助丈夫你回家,一小片肉就可以帮助你行走一里。

我身上成色好的肉烹煮着香气四溢,乳房的肉做成馄饨后人们争相品尝。

他们先斩断我两条胳膊悬挂在肉铺子里,然后再慢慢把腹部和腿上的肉割下,用来做汤。

不能先杀掉我然后再肢解,因为要保持肉的新鲜,我把自己被割肉肢解的场景都看入了心里。(看着自己被肢解,何其疼痛,何其惨绝)

男人的肉太腥臊不好吃,女子肌肤光滑,恐惧时与男子相比出的汗也少一些,更加好吃。

三天我的肉就被吃光了,只剩下一道鬼魂,在斜阳昏黄的傍晚寻找着我的丈夫。

女子天生做菜人更好一些,我做了菜人才能够使我们夫妇二人得以终老。(注)

我被葬到别人肠中,能使几人吃饱?唯一幸运的是,乌鸦和老鹰想要吃我的尸体,已经为时已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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