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絮语】你的童年里,有没有一个麦场

学蒲松龄的《狼》,讲到“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时,孩子们对“麦场”一词不解,再说小麦,仍是一脸困惑,更别说什么时候成熟,怎样收割脱粒了——想想,也能理解。

就是在桐木,这个县城的最北端的农村,现在估计也见不到所谓的“麦场”了。不仅如此,就算是在以小麦的主产地关中农村,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普及,想必“麦场”,怕也是没有几个了。

然而,在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里,麦场绝不亚于游乐园。

这个乐园,要从打麦开始说起,牛角沟人说的打麦,是指麦子的脱粒过程。沟里靠阳边的水平梯地坎,沿着山坡拾级而上,一直到四方块,八斗括,都是苞谷麦子两茬倒,尽管是沟沟脑脑,土地也不算厚实,但只要种下去,锄草、上肥等管理勤快一些,都够收获季节忙一阵子的了。

从地里抢回麦子后,还要去抢脱粒机。从阳坡几个组排着队,才抬到手的柴油机,机身还是烫的,脱粒机的轮子被皮带磨得锃亮锃亮,还是歇不下来。抬柴油机需要力气,启动也需要,记得那时候,能把柴油机摇响,比现在能把飞机开动有过之而无不及——脸几乎贴在还发烫的机器上,一手拿着活动的摇把,另一只手还得按着“压子”,先是“噗突突,噗突突”的语不成调,到能“突突突突”地和谐律动时,大家才像是得了号令:这边拿着扬叉准备扬麦草的,拿着镰刀割麦把子的,拿着撮箕准备装口袋的,都一起动了起来。

我们这些孩子,有守着柴油机的,看水箱里能不能煮熟苞谷黄豆啥;更多地则是守着脱粒机,等着刚从脱粒机里喷出来的,还带着温度的麦秸杆儿,在扬叉的划拉下,聚少成多,苫蔽成丘了。

当时还有麦子可打时,我们大院子还是一大一小两个天井院子。大天井院子靠北边,原来是个戏台,比下面的院坝要高出一两米。我们家原来是个戏楼,那时,我们和对门沈家的老房子,都是改装的。我现在还记得,对门表叔家的堂屋进深浅,放一张大方桌子吃饭,都显局促。而我们家的木板楼上,靠院子里面的窗子,有全木板类似两扇门的,还有木格子镂空的推窗,都是后来装上去的;就连墙壁,也是板壁,有木板做的,还有用竹子做筋骨糊上泥的。

大天井院子分为上下两块场地,后来戏楼的东边也盖了房子,就又多出一个长方形的院坝来,比沈家表叔家的院坝,高出一尺来的。

要在平时,小孩子串个门的,不仅要上上下下,还得出院门。可打过麦子之后就不用了。麦场就在天井院子,有时候嫌挪机器麻烦,干脆就把麦把子集中到一起,麦子都自家装了去,至于麦草,那就沈家、刘家、郑家略微分分,有时忙的,就堆到一起了。

这时候,麦草堆就成了我们的捷径,从坎上到坎下,直接走麦草堆,比滑滑梯要舒服不知道好多倍!怕走院门回家的我们,就直接爬上麦草堆,从敞开的推窗里接过娘他们给递来的饼子和馍。

这都不是麦草堆的高级玩法,打洞子才算是。麦草刚打出来时堆的松软,打洞子容易成型难,可以用来比赛,看谁能先把洞子打通,或者找到对方,可往往是前面还没有通后面就坍塌了。等我们这些猴子一样的孩子,上到高高的草堆顶上,多打几个滚儿,赛几趟跑,压实在了,才开始连用手掏带用头或身子靠的打洞子,打成的洞子牢固受用,都成了孩子们的避难所。

夏日的月光,皎洁如洗。院子里我们一般大小的孩子十多个,手心手背地分成两个组,一个组找,一个组藏,白天打的麦草洞子,就成了躲猫猫的好去处。有时候,被大人嚷了,或者逃避个小差遣,也会到麦草洞子里躲上一会儿……

当然,这样的时候也不是很长久的。等到大人们把麦子晒干,收进仓里,就要开始拾掇这些麦草了。把黄栌木嫩枝条两根接在一起,把成堆的麦草扎成捆,放到沟里头岩窝下面,等冬天来了,盖个麻地,垫个猪圈的。剩下零星的,也舍不得丢,拾掇到淋不到雨的地方,没了火柴了,抓一把,从隔壁家灶膛里要几个红火炭,回家去一吹,就能引燃一灶柴火了。

也只是引个火吧,是不能指望麦草做熟一顿饭的,要不怎么说是杯水车薪呢?而这里的“薪”,大概就是麦草吧。还有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呢,是不是直接躺在麦草上——可惜现在的孩子,连垫麦草的床都没见过,更别说“卧薪”和麦场了。

你的童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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