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忍不住的贱,在学校想回家,放假回家才十天就坐不住想回学校,整日价盼开学望眼欲穿夜里做梦都在宿舍,等到行李收拾好车站熙熙攘攘等班车时又一瞬间不想离开,就想着那样闲下去不论洪水猛兽。这样的心理不知道是不是个例,有没有心理学者研究过解释过:人总是在永远的纠结拧巴没事找事让自己难受。这是人的本性吗?说不来,反正我就这样在家过了一个月,像掉进宇宙的罅隙,记忆荡然,整段时间都消失尽净。此刻想回忆,觉得昏迷睡了好几天一样,混沌又茫然。
过年那天跟我哥贴春联,年年如此,像电脑的旧流程。如今社会主义经济繁荣,传统的春联也一律电脑印刷,两排金黄大字,闪闪耀眼,挂在门两边真难看。天擦黑吃夜饭,就像往常的饭局,几个人胡乱说几句,筷子夹着锅里不咸不淡的涮羊肉,没有酒,窗外也没有月亮。饭吃过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我爸我哥相伴直奔对面的棋牌馆,里面早就人声鼎沸了,自动麻将桌通着电,一排排长城自己垒起来:现代机器真是越来越聪明,人的双手早经解放,挟着烟挥舞着说笑话。棋牌馆可谓是现在社会最繁华的地方了,像旧时的茶馆,天南海北江湖庙堂小道秘史:打牌的男人女人皆是博闻多知的。家里只剩我与母亲,母亲在客厅看春晚,我则径直走进卧房打开电脑在微博上看对春晚的吐槽:两代人的代沟栩栩如生赫然展现。,陈丹青说春晚就是无产阶级夜总会,我深以为然,我不爱夜总会,也不相信无产阶级的存在,所以我是早就不看春晚的。当晚睡得早,夜里十二点我写完一篇小文章出门放炮,披着衣服在寒风中颤抖,打火机几次才点着,鞭炮噼噼啪啪我转身往回走,周围的邻居远处的人家都在此时一齐点燃了鞭炮礼花,我仿佛置身于轰鸣的机房,耳膜上像有一万只鼓槌在敲。
大年初一又是一个雾霾天,虽身处小县城,但心里只觉得与北京人民同在。这也是一种公平啊,城乡户口政治地位物质的优越在雾霾下渺小苍白,你优越感再强还不是得乖乖戴上白口罩?吃过饭像往常一样呼朋引伴出去打台球,台球实在是我的至爱,也恰好有朋友愿意陪我玩,能遇上志同道合的朋友比路遇贵人更让人兴奋。整个假期我几乎就是在球房里度过的,老板新购回几只新球桌,台呢绿的发黑,球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一杆打出去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浑然大享受。大人物从来不浪费时间,村上春树三十岁决定做一个职业小说家以后每天四点起床写作到中午,下午长跑然后看书写作听音乐。木心先生上世纪末在曹立伟家借宿也是每天起床就写到中午,下午看书然后再写到晚上,一天能写上万字。我在书中读到这些情节,羞愧的无地自容,我当然还没有矢志要做职业写家还是什么,但自诩热爱文学想写点东西,跟他们比起来我差的不是一两条街。我的时间很多都被有意无意浪费掉,我知道自己以后可能会后悔咒骂,但当诱惑来临总是不能安之若素,一次次的纵容放纵,夸海口要写出好作品,其实心里深知:一个人的自制力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比才华还更重要。但四十天还是箭一样过去了,了无痕迹。
去年一冬天没下雪,急坏了口里念叨着冬天麦盖三层被的老农民,同时也急坏了幻想一齐牵手雪中漫步的老农民的儿女。过年天气转暖,初三那天毫无预兆突降大雪,窗外莽莽苍苍,人们却高兴不起来了:刚过年正是走亲戚串邻居的好时节,一场大雪把春节击碎。我往日推不开朋友的勾引也扼不住心里的欲望,正好这场大雪把我与外界阻隔:我可以坐下来好好看书写字了。我过年已经二十岁,却还是一副孩子姿态,没人逼就不会去做,正好这场大雪充当了严师的角色,那三天我又把陈丹青的《荒废集》读了一遍,另外还写了两篇文章。我平时写文章就像鲁迅的戏话,是在挤,我有表达欲,但惰性总能战胜表达欲。我更有拖延症,一篇文章早就有构思,就是不下笔不开头,像在等着谁一样,有的好构思长此以往就逸散,事后也想不起来,自己捶心一叹,但往后还是依旧。
放假倒是看了不少电视剧,四季《爱情公寓》完完整整看完,我本身即是年轻人,虽老爱想些老成的话题但天性还是那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我也不想让自己刚成年就老气横秋,所以我特意找了年轻人爱看的《爱情公寓》来看。自从有了自己的电脑以来我很少看电视,这回在电脑上一连看了好几十集,没有广告看电视真过瘾。我多爱看些明星少的好电视剧好电影,因为没有那层所谓的星光,全靠剧本的情节导演的场景以及演员的演技去让人折服,而不是靠那张动过大手术的脸。《爱情公寓》这类的喜剧欧美早就播了多年了,中国将《老友记》《生活大爆炸》“引进来”,描摹打扮一番,还是好看。整整四季我多次发笑,想起了早年我挚爱的《武林外传》。这剧当初首播在中国年轻人中间引起轰动,导演预见有钱挣,一而再再而三拍续集,纵然引用相声的包袱添加侦探剧的悬疑又征用论坛网络的段子,但“梗”永远就那几个,像一包茶叶泡了二十次。但还是好看,中国这样的电视剧近年愈来愈多,这才是生活的常态,应该少些古装剧抗战剧谍战剧这类泛政治化的电视剧。
木心先生曾在《温莎墓园日记》的序里提到:现实,不自主;梦,半自主;艺术,完全自主。所以人人都想做艺术家,连万物充裕的贵族提到艺术家也会神旺:谁不想完全自主啊?我当然无法不顾别人的看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我仍想着在最大的可能范围内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是荒废即使是虚度,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我还年轻,什么也不怕。
2014.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