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中的樱花和海棠树下的惜花人

周六的时候去草场上放风筝,刚走上公园的台阶,迎面池塘边一树树垂丝海棠已经偷偷绽放了她的小脑袋。

转过池塘,来到放风筝的草场,坡上一片樱花林,与海棠约定好似的,瞬间花发了,洁白的樱花,如云一样漂浮在春日黄昏橘黄色的光线里。


第二天早上起个大早,去看海棠与樱花。

听到海棠的名头,是小学课本上的事了。“春天到了,春天到了,桃花开了,梨花开了,海棠花也开了”。不同于桃、李、杏、梨的单名,海棠是双字,一下子给我留下了印象,但是那时候家乡没有海棠花,想象中应该与家乡的桃树、梨树一般,非常高大,需要攀援才能攀折的那种。


后来学到李清照的名句“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正是豆蔻年华,从此春日的思绪里,多了一种叫“海棠花”的遐想。

大学时上植物课,老师指着一株还没有我个头高、枝干纤细的树说这就是垂丝海棠,我才从海棠花那种伟岸挺直的英姿里回过神来:原来海棠树如此袅娜。


合肥多处有海棠花,或孤植、或丛植于路边、庭院,每年春天见海棠花开,都是春至盛时。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自古以来是雅俗共赏的名花,素有“花中神仙”、“花贵妃”、“花尊贵”之称,海棠素有“国艳”之誉,栽在皇家园林中常与玉兰、牡丹、桂花相配植,在中国传统插花中,也常借海棠形成“玉棠富贵”的意境与寓意。

这一片垂丝海棠植于水边。水边栽花,临水照影,更见风姿。从水这边一直逶迤到木头亭子边,柳条从上方直垂下来,轻拂在海棠上方。宋代刘子翠诗云:“幽姿淑态弄春晴,梅借风流柳借轻,......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形容海棠似春日娴静的淑女,集梅的风流与、柳的优点优点于一身而更显得妩媚动人。


宋代苏轼的《海棠》诗: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只恐夜深花睡去”真是痴绝之句,我们赏花人,可不是镇日担心春眠不觉晓,花落知多少吗?


明代《群芳谱》记载:海棠有四品,皆木本,这四品指的是: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和贴梗海棠。其他海棠都无香气,只有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想来刘子翠的诗句中“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说的当是西府海棠。不过这个品种稀少,我至今没见过。


杨柳海棠两依依

在合肥多的是垂丝海棠。宋代杨万里有专门咏垂丝海棠的诗:

垂丝别得一风光,谁道全输蜀海棠。

风搅玉皇红世界,日烘青帝紫衣裳。

懒无气力仍春醉,睡起精神欲晓妆。

举似老夫新句子,看渠桃杏敢承当。

懒无气力仍春醉,睡起精神欲晓妆。写垂丝海棠虽然看起来如春醉的没人慵懒无力,但实际上却如刚睡醒的人准备晨起梳妆一样精力充沛。其玉肌泛红,娇弱乏力,姿色、妖态更胜桃、李。


沿着池塘走过,来到了樱花丛中。因为樱花前方有一大块空旷的草场,清晨的雾气升腾起来,仿佛仙境。樱花如云似霞,烟蒸霞蔚。雾气慢慢的飘过来,逐渐在樱花丛里弥漫,整个人仿佛也置身于仙境中。

若能不生不灭于这樱花丛里,似是比神仙还要快活的享受了。


雾中的樱花林
雾中的樱花林

转过樱花丛,另有一片垂丝海棠。入目处却见一根很粗的树枝被人拽倒了,虽然花尚未受影响,兀自开着,但是长此以往,不知道能否存活。我拍了几张照片后站在海棠林中徜徉,三三两两的人来晨练、赏花、拍照。身边经过一个男子,看了几眼断了的海棠枝条,又从石头小路上去了。在一个垃圾桶里,翻翻拣拣。我渐渐疑惑起来,只见他找到了一个塑料袋,抖掉了里面的垃圾。他要干什么呢?也不像拾荒者呀。


打了绷带的海棠树枝


他拿着方便袋过来了,把袋子拧成一股绳子,使劲儿把折断的海棠树枝复归原位,然后将树枝与树干绑到一块。他的个子并不算高,所以一边撑着一边打结很是吃力,我见状赶紧过去帮忙。他打好结后往下拽拽看是否牢固,确定无大碍后说:“我们只能绑成这样了,这个绑得很显眼,应该有园丁要来处理的。”我说:说不定人家看这个碍眼,咔嚓一声给砍了。他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去晨练了。


我说完这句话就想,自己的心理怎么想的就没别人那么积极呢?别人是把人放在好处想,而我想的总是人性的阴暗面。就如同别人看到花枝短了能从垃圾桶找材料来修复,而我只是叹息一声再无动于衷的走开。人性明暗,高低立现。自诩是爱花的,也只不过是爱花盛开时的美罢了,哪有人家虽然“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惜花呢?


等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走远,我再回头看樱花开时,刚才的雾气居然散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樱花仙子的幻想,真的是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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