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犯的女人

  家是农村,全村除了一两家超市之外就是靠种地为生。我要说的是村里一户种地为生的小夫妻。两人都还很年轻。刚结婚的时候,有一天他回家,问家里三百块钱去哪了,她说买化妆品了。他听了没说什么,吃完了饭。之后就把家门关上,脱光她的衣服,在院子里揍了她一顿。

  他们经常吵架,婆媳关系也不好。她说一次她婆婆凶自己儿子,她把儿子拉过来揍了一顿,然后就靠着墙根哭。她和男人吵完架后就用烟头烫自己的手。

  家里买了一台电脑,她男人因为儿子光玩电脑,气的把电脑砸了,后来又买了一台。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他们家突然大方起来了,买了车,四处开着玩,他们也经常去县城玩。

  后来,一次回家就听说他进监狱了。因为贩毒。

  我们家和他们家交情挺好的。一次我在里屋坐着,她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要来玩会。然后她就和我妈妈聊了会。

  她说起自己家里的两个大鹏卖了一个,卖的时候,她说那个人要给三万,她说就得四万,少一分都不行。自己一个人种大棚挺不易的,旁边一户人经常帮她抬筐,别人也夸他们家。她气急的说,怎么别人就只看到他们帮我,我哪次帮他们家掐秧,不是一掐一天啊。还有,她说自己现在不好找活干。自己打零工,一次正在给人种生菜,看到来了个人把雇主喊到一边说了点什么,雇主就把她赶走了。她说,她觉得全村都在看她笑话。她恨恨的说,现在我就恨咱们全村人。我觉得我能体会这种畸形心理下的痛苦。

  她说起自己每个月给男人打五百块钱。但是监狱一个月最多只能花三百,他说自己卡里还有四千多,让别打钱了。她还是一个月打五百。两个人打电话,他问家里还该多少帐,她说,你问家里该多少钱么得。她说他胆子变小了,打电话时时候不到那个人没指示他都不敢动。

  她准备考驾证。她不想让他出来以后没车开,车长时间不开不行,而且家里两个小男孩去哪也只能她自己带着,她就去学开车。开车时她也很犹豫,因为怕自己就算会了也不敢上路。她还是去学了。

  我坐着里屋的床上,听着她说的这些,真的被感动到了。尽管能够柴米油盐酱醋茶时,他们是很普通的一对夫妻,曾争吵不休还有家暴,但既然结为夫妻,有了孩子,就成了亲人。我曾以为,亲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但我的亲人里面,却没打算包括我以后的丈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身边几乎所有有些念头的夫妻都像是最恶毒的仇人。因为各种鸡毛蒜皮争吵不休。我曾一度失去信心。甚至在我眼里,夫妻就算曾经有过感情,也抵挡不了岁月这把杀猪刀。我姨和我舅就是自己谈的,我舅为了我姨当了倒插门女婿。我偷偷看到过他们年轻时的情书日记,也能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那份爱。我曾把他们当做模范。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了。再去他们家,是冰冷的沉默,家里的凉意,冷到骨子里。

  可现在那个人,让我觉得夫妻之间患难见真情。想想让我灰心的那些夫妻们,我觉得如果一个人出事了另一个人也会愿意为另一个人付出这么多。很多父母会在儿女放假时看着他们。只是看着。而恋人之间也是喜欢看着对方。我们的父母子女是上天为我们选定的亲人,而另一半,是我们唯一一个可以自己选择的亲人,相处的时间最长,立场也相同。我们学校成人礼的时候,很多是父母都来了,孩子们感到了开心,父母多是唏嘘。像一句话,没感到子女长大了,却感觉自己老了。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人,会和你在很多地方,站在同一个立场。

  人间烟火,自是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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