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命有倒计时——倒数第9982天
假期回老家,刚到家就听父亲说,二伯回来了。二伯已经七八年没回来了,自从他家小孙子出生,他们老两口就去天津帮忙带孩子了,离家一千多公里,我们过去或他们回来都挺不方便的,所以即使逢年过节也只能打电话问候一下!
父亲说,二伯正打算收拾老房子,准备回来住。我放下行李,就准备去二伯家看看。父亲说吃过饭再去吧,他们现在不在家,老房子没法住了,住在你三姐家里。
吃过午饭,我沿着小巷子散步,不一会就晃到了二伯家门口,大门上的锁已经坏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地上有一层腐烂了的树叶。一看就是荒废很久的院子。
我慢慢环顾着院落,除了杂草,院子里还有一颗枣树和一颗葡萄树。葡萄架子也已腐烂,葡萄树枝攀附在枣树上,枝头蔓延在墙上地上。这颗葡萄树可是有年头的了,我也不知道它是哪年种的。自从记事起它就在院子里长着,二伯每年都会给葡萄树剪枝,给它搭架子,每年夏天它都会结满一树的果实,满足着孩子们的胃口。
我立在院子里,思绪万千,这个院子,这颗葡萄树下有太多的故事和回忆。
小时候就听村里人说,二伯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二伯读书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但高中毕业时正赶上文革,没能上大学。孩子也多,只能多干点活养活孩子,我的记忆里没有二伯不会干的活。种地自不用说,养牛羊家禽,侍弄果树,都样样在行。此在,二伯还下一手好象棋,一有闲暇,就在葡萄树下支一个桌子和我们下棋,所以我七八岁象棋就下的挺好了。二伯毛笔字写的也好,一到春节全村人都拿着红纸去找二伯写对子,因为写字是免费的,人们也都会自备一瓶墨水。二伯给别人家写的都是吉祥如意的话;唯独给我家写的是:但愿世间无人病,宁可架上药生尘,因为我父亲是村里唯一的乡村医生。
后来,为了孩子们上学方便,附近几个村子,联合办了一所中学。因为乡里唯一的中学,离我们有十几里地,能收的学生也不多。学校办好了,可没有老师也不行啊!政府可以给建房子,老师当时是真给不了,而且也没人愿意来这偏远农村。没办法,只能从各村子里找有文化的人,去做民办教师。二伯也借此机会成为了学校的数学老师,后来也是我的数学老师。当时民办教师的工资很低,却也占据了二伯白天的时间,农活只能放在晚上干。二伯白天上课,晚上干农活,然后才有时间批改作业,每天都会忙到很晚。可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人,我从未听过二伯对生活有过一句抱怨,不管工作多苦多累,他都默默的做好。
教了几十年书,二伯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一批批的学生考上高中,上了大学。二伯快退休时,还是一个民办教师,拿着微薄的工资,攒一年都还不够一个孩子上大学的学费;可是二伯的四个孩子,有三个上了大学。其实当时学校每年都有民办教师转正的名额,转正后工资要翻了一倍还多。但为人忠厚老实的二伯,从不争抢,成了最后一批转正的民办教师,等到转正时他已经57岁了。孩子们也快大学毕业了,辛苦了大半辈子,二伯的压力才终于小了些。
这时候,我也考上了高中,开始住校,后来上了大学,也是住校。只有寒暑假会回去,每年夏天都会吃到二伯种的葡萄。大学毕业,我也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城市工作,回家的时间更少了。然后大哥家的孩子出生,二伯就去了天津,一晃就是七八年。算起来我也有十来年没吃上二伯家的葡萄了,可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我的记忆里是永远也挥之不去的。
二伯一生兢兢业业、扎扎实实的作风,也影响着孩子们。除了大女儿主动退学帮家里减轻负担,其余的孩子都学业有成,大儿子还上了名牌大学,至今都是村里唯一的。二伯作为一个农民,一个普通的民办教师,一生应该是感到满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