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28 星期四 天气 对流
作者白晓星 笔名山妖
寄宿床上的踏实早就在进门的时候,戴上面具演得连自己都分不清。长长的走廊象个车厢,载着陌客时常光顾的地方。但奴总会格外喜欢七楼的走廊,因那里有几盆长势喜人的花草。有时夜晚太吵闹,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搬离五楼的房间,偷偷拽着棉垫子,去七楼窗台下的地上蹭宿,睡不安稳真是及其难熬,白天仿佛魂不守舍在飘,飘的就要靠不住墙皮,咚咚的心跳在撞击着墙皮,感觉连自己都认不清心跳的真假了。
回忆幼时,在那姥姥家的土炕沿上,我闭着眼咿咿呀呀的哭吵着,每每听到到大几岁的姨舅们说,哭巴精,鼻涕虫儿,我便有意加大力度来回击他们。然而气的他们唱起了土调调,蛤蟆蛤蟆气鼓,气到八月十五,十五宰猪,气的蛤蟆直哭。孩子们戏弄的斗着趣,斗到累了人便跑散。一个后翻身自己躺在草席土炕上呼呼大睡,莫大的舒坦涌上心头,象喝醉了一样。夜晚姥姥里屋的炕格外拥挤,我是隔代亲所以总会捞到挤炕头的头牌。
童年时,家的老房子在村子西头,是父母结婚时亲手盖的土房,房顶铺满了水塘草。夜晚一家人围着油灯,黄土炕烧热了在草席下滚热,泛着股股土香。母亲照旧缝补着鞋子衣物,筐篓子里有鞋靶子,花撑子,铁锥子,大剪子,针头线脑,许多老物件是儿时的手把玩意,奴总是好奇的不舍得撒手。那时候一家人轮流着穿衣戴帽,破了洞也不会换新的,方方圆圆,各种形状的碎布头,在生活里随处可见,那时叫缝缝补补过三年。唯一瞧不见的几日里,便是孩子们盼望的年来了,家长们都会挑洗几件干净的衣物换上,来掏掏新年的喜气。
由于老房子位置低,所以每每前河涨水都会被淹,有时一家人正围着吃午饭,水势猛烈不由空的涌窗而入,霎那间,我的眼神不听使唤了,一股麻木直钻头皮。父母机灵的将孩子四个依次扔出后窗,高喊着快跑,去高岗上去。我穿着大棉裤有些笨拙,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只见象小山包一样的冰块咔嚓咔嚓,将东房土墙推倒了,扎堆的推上土炕上去,挤着暖和赖着不愿离去。家里的牲畜也都遭了秧,马牛,鸡鸭都随着冰排推走了。整日里我们挤在临时的窝棚里熬着,潮湿寒冷的夜晚,哆哆嗦嗦的搂着小草棍而眠,待到春来,泥泞的山坡长出紫色的花,孩子们连同树杈上的毛毛狗采回来,放在被窝旁的茶缸子里闻着香入睡,梦里偶尔可以听到小虫子在草堆里噼里啪啦的爬呀爬。
二年级时新房子搬到村东头,位于高岗上有一堆山丁子树,白粉色的花开满树,香气扑鼻,会引来蜂蝶,孩子们在树下共舞,奴总会淘气的坐在树杈上眺望,远远可以望见黑龙江水入河岔子的源头。全景甚美,河滩上有一处囤积的沙滩,稀稀疏疏长满野草野花,那片荒芜的河沿,常是儿时划着木船,玩水嬉戏的胜地。新家的房间多了,起初有个大长炕,每每妹妹老旮瘩在吃食上可以开小差,但在炕上争不过我,奴总是要排在母亲的旁边,为了晚上耳朵独占小收音机,那熟悉的小喇叭开始广播了,真是特别吸引童年的我们。夜晚屋内落满星月的余晖,显得格外神秘安静。直到滴滴答,滴滴答的音乐落幕,夜幕远处才渐渐飘来蛙声,哇哇;近处的墙角,也传来几声蛐蛐的鸣叫。悄无声息的等待着下一个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兄妹们就一个个如被催眠了似的进入梦乡。
梦里好长,长的全是淘气的升级与回放。好像等待好久的声音猛地出现了,喔喔,天亮了。家里的公鸡总会不迟到的在板杖子上啼鸣,引来小麻雀在房檐屋顶,树梢上,院子里起哄,随后鸡飞狗跳,牛羊鸭猫都开始拥挤着来到食槽子边吭叽。我通常都是在父母准备早饭的间隙,站在高岗的树下,通往河沿的小径上早读,白色的雾气缭绕,待光芒扒开纱一样的清晨,水珠早就挂满回去的路上,几声吆喝吃饭了的声音传来,我飞快的小跑,将身后晶莹剔透的珍珠镶满衣襟。
待到少年时,父母将大炕改了。两个哥哥有了独立的房间,我和妹妹依旧和父母同炕,中间立个隔断,日子好了,如今炕上已经铺上地板革,木架子上挂了床帘,床头的挂钩是父亲亲手用铁丝弯成的。奴甚是喜欢这样的装饰,仿佛回归到古代的床幔一样温馨。那时的男孩女孩没有玩偶,时常采些小花来装点炕头。在父母陪伴的夜晚在漆黑,孩子们的感觉也是万分踏实的。即便雷雨交加,我也知道躲在父母的被窝里去睡,那时我总是比妹妹格外胆小。
上了初中以后,要去县城旁读,住在一个几十人的宿舍里,通长的大板铺,夜晚格外冰冷,再也没有炕的温暖了。那时我更加愿意待在晚自习的教室里,害怕早一点回去,独自承受抱紧膝盖的日子。床头的靠墙一侧堆满了若干书籍,没日没夜的啃读,即便灯熄了,也会打开手电筒继续熬,只想着早点熬出头,不要这样凄苦。那时我常在校园的秋千上读书备课,在一座亭台里自言自语,甚至哭泣。
上大学了,一个人要从边境的深山老林里飞出去。三天的路程折腾是值得的,终究学有所成离目标近了。这是八个人的宿舍,依旧是板铺,上面加一层厚厚的草席。但是比起从前的屋子,这里没有了铁皮炉桶,不用轮流值日烧材火了。宿舍有了暖气,温度也温润了许多。离家远了,思念便多了,闲暇时间里我总是坐在长长的秋千上发呆,坐在校园的花坛里欣赏不知名的花朵。有时也会执拗的因为电脑跟不上节奏,躲在校园的柳树下拽着柳枝烦恼,奴仿佛感觉踏实渐远。
毕业后实习租住房子,没有装修的坯房。起初不在要父母的接济,手头窘困。无奈的将被褥铺在地上,夜晚被窝很凉爽,甚是难以入睡。很快有了一点工资,就焊了一个大铁床,半夜三更还有几次床塌了,一只手机灵的抓住一侧,呆在床半腰误以为地震了,想想真是好笑。刚开始工作及其不稳定,随着东搬西搬慢慢适应,许多不知名的街路也开始熟络起来。唯独夜深人静的路上,街路依旧通明时,是奴心底唯一的安慰。我害怕抬头举望,万家灯火闪着炽热的暖,而我是等待去暖的冰溜子,更形象点说,更像是冰面上被抽的嘎,冰陀螺一边极速飞转嗡嗡直响,像极了奴的有些身不由己的迷糊。
终于有了自己的窝,家里暂时有一个地垫子,二手的席梦思,老式的弹簧床,在睡姿不好的时候,歪歪扭扭的铁圈常咯得脊柱生疼。后来买了一个崭新的木制床,我在床上铺了新买的棉被,床单上是小绿叶,被罩上全都是花朵藤蔓,象躺在花园里,甚是美丽。我还买了一只白色的小狗玩偶,放在床上趴着看家,它总是淘气的模样,在迎接我进屋时,将所有的烦恼拦在屋外。
日子总是不容易的,窝就是我的地球板块,又开始东挪西挪过活。寄宿生又开始回归,屋子里四五张床,是坚固的钢床,上面铺着柔软的棉絮褥子,每每我都会从家里带去一套预备在外的行李。感觉不管到哪里,只要闻到家的味道,我的睡眠就会好些,心就踏实些。如今床单被罩上布满了格子,圆点子。这一切的图案象诸多木栅栏和种子。我总会贴着栅栏闲倚遍,把那些每一日珍惜的种子播撒,不管将来发出什么芽,开出什么花。夜晚总是嘈杂,声音无法识别。总会在扛不住眼皮的时候,奴怂了,小憩的片刻里,梦境来袭,上天入地,亲朋好友,时常还会与陌生的朋友结交,遇到了前世,今世,还是来世的就不知晓。奴每每总是在想,一定是在最美的风景里,花怒放,我遇见了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