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熟江村蟹正肥,双螯如戟挺青泥。 若教纸上翻身看,应见团团董卓脐。 (明代 徐渭 《题画蟹》)
1.
毛蟹,色香味俱佳,营养丰富,是时下人们的一道美食,许多人都喜欢吃。
说起吃毛蟹,我还有一个笑话。
以至于现在每当我看到那些鲜活的毛蟹时,都会条件反射似的想起十几年前,一个知心朋友诚恳地对我说的那句话:“唉,朋友,你买的毛蟹都没肉肉吔!”
感谢她的实话实说。后来经过自己的观察、请教和实践,证明朋友的话一点也不假。
想起那次请客,自己随心所欲购买的毛蟹,竟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虽身披华丽金盔甲,实则腹内空空,如同“食之无肉,弃之又不舍”的鸡肋,都会忍俊不禁地噗哧笑出声来,戏谑自己确实是个没见世面、头发长见识短的乡下女人。
2.
这也难怪我孤陋寡闻。小时候生长在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小山村。周末和寒暑假除了经常跟小弟一块到田间水沟里捉鱼外,就没有其它东西好玩的了。
见到那些翘着屁股爬得飞快的小螃蟹,会如获至宝般一把将它们摁住。回到家在一只螃蟹的大鉗上系根细麻线,远远地跟在后头拉着玩。弟弟则手执一根小树杈,在它后头啪啪地敲打着地面,逗得小家伙两个黑芝麻丁似的小眼睛骨碌碌直转,小爪子嚓嚓嚓地舞动着,左冲右突,想逃离现场;
不想我一提麻线,小家伙就如同一个小木偶被悬在半空中,八只爪牙连着个圆肚子在奋力抖动,挣扎。放下线,它又晕头转向地横冲直撞,不知往哪跑……
有时会把它们放进一个玻璃瓶里。两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观看它们张牙舞爪地爬上爬下。可小爪子还没站稳就一个跟斗栽下来,迅速地翻过身又窸窸窣窣地往上爬,反反复复,一刻也不消停,即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玩腻了,母亲就把它们洗干净伙同泥鳅小鲫鱼一起,加上糖醋葱姜蒜煎煮,美其名曰“糖醋鱼”,酸酸甜甜,味道鲜美,好吃。至今,那一口咬碎小蟹壳的咔嚓声似乎犹在耳边回响。
在童年的记忆里,从没见过比小螃蟹更大点的螃蟹,更别说吃过了。以为鲜活的螃蟹除了爬行,就没有其它的什么特征。
3.
后来我长大了,来到离家乡六十多里地的县城,工作结婚生子。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随着市场经济的迅速发展,所在的菜市场也逐渐繁荣昌盛起来。除了五花八门的蔬果山货外,还有林林总总的海鲜产品,当然也不乏毛蟹,一斤十几块钱。
可因为夫妇俩都是工薪阶层,一双儿女在外地上大学,家里又逢旧城改造,临街的一栋旧房子要拆了重新盖。
每天上下午要给七八个工人师傅买馒头煮稀饭做点心。一家人一日三餐虽然只是粗饭淡菜,可吃喝拉撒,柴米油盐酱醋茶,人情世故,哪样都得花钱。日子过得紧巴巴,说捉襟见肘一点也不为过。
每天只攥着十块钱上街买菜。哪还有闲钱买这些价格不菲的螃蟹呀,连一斤四块钱的淡水鱼也不敢问津。
幸亏有娘家兄弟嫂子、大小姑和公婆的支持,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总算把房子盖好了。
我们把多余的房间出租,儿女也相继参加了工作,总算喘了口气,歇息了几年。可又盘算着给在城里工作的孩子买房。
丝毫不敢懈怠与放开手脚,又勒紧裤腰带生活了几年。于2003年,夫妇俩怀揣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几万块钱来福州城。
经过东挑西拣,最后在师大附近买了一套110平米的二手房,总共27万,首付9万,贷款20万。
接下来每月除了日常费用还要交按揭,儿子要结婚。生活仍然同往常一样,缩手缩脚地过得俭朴而平淡。
4.
不管怎样总算如愿以偿,在城里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四个小房间一个大厅,光线明亮。欣喜之余自我感觉还不错,便想邀请在城里工作的亲友吃顿饭。可由于手头不是很充裕,只好请他们到家里来。
厨艺不精却不知天高地厚又自信满满的我,亲自上马采购与掌勺。
为了表示诚意与热情,我买了一斤20几元的一袋毛蟹。
之前在小县城,只是偶尔在酒席上吃过毛蟹,知道这是一道比较显贵的美味佳肴。这次请客买毛蟹,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
也许是受小时候作弄小螃蟹的思想作祟,以为毛蟹和小螃蟹一个样,最会爬动的就是最鲜活最上乘的,买它们就是小菜一碟、顺手牵羊的事,没什么困难。
哪知道还有什么公母之分,虚实之别。
于是,平时少言寡语又很自负的我,对周围的人不闻也不问,瞅准箱子里面那些趾高气扬地踩在同伴背壳上面,最灵动的毛蟹,毫不客气地手到擒来。
殊不知那些爬在最上面横行霸道的毛蟹,其实是徒有其表,华而不实的轻浮家伙。卖家当然最好你懵懂不精明,所以一声也不吭。
回到家里洗刷烹调,跑来跑去,忙得团团转,顾不上和众人一起上桌,没吃着毛蟹。
餐桌上的毛蟹金灿灿的煞是好看,可实质上是好还是孬,大家出于礼貌缄口不言,只是一味地嘻嘻哈哈,推杯换盏,觥(gong)筹交错,喝着酒夹着菜。无从知道。
后来有一天,一个好朋友来家玩,亏她这次没忍住,告诉我那次买的螃蟹很孬,没什么肉,我才恍然大悟,买螃蟹并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而是暗藏有许多玄机,有很大的讲究。
原来生活处处有“陷阱”,时时要“提di防”着,以免掉下去还不知道错在哪儿,还沾沾自喜,自鳴得意。
从此,我多了个心眼,碰上不甚了解的事物,就有意地多嘴多舌,向人询问求证。笨拙的脑子似乎比以前活络了许多,也精明了一点点。当然,没有忘记打听耿耿于怀的怎样才能买到好螃蟹那档事。
5.
蒸熟的螃蟹身披黄金甲,不单好看味道鲜美,还含有丰富的营养,是一道众口称赞、老少咸宜的美食。
近年来经济上没有什么负担,轻松多了,就时不时地买两三只毛蟹回来过过瘾,顺便也想检验一下自己的生活能力如何,也想了却那桩藏在心里多年的宿愿,学会怎样买毛蟹。
每次,心里都会揣摩、默念着向人家讨教来的经验,进行一番精挑细选。还别说,原来买毛蟹果真有那么多的门道。
首先要分清公母,肚脐三角形的是公蟹,壳虚肉少;
肚脐团团圆圆的如古诗人徐渭所说的“应见团团董卓脐”的是母蟹,肉白细嫩饱满红膏多;
不过,现在摊主已经把公母蟹分开放,明码标价,母蟹要贵十来元。
其次,新鲜活力强的螃蟹,外壳黛绿有光泽,蟹鳌夹力大,腿完整硬实,肚子鼓胀而不空乏,连续吐沫有声响;
抓住个头大的掂量掂量,判别是否来得沉;捏住蟹角两端感觉很硬实的也是好蟹;
在小腿底下的屁股(上上图靠近桌面那个地方),要像梯田一样层次越多的越厚实;
翻转过来看,蟹角那个地方白里透红,那蟹膏肯定少不了;
还可以仔细观察白肚皮上的纹路,纹路越深,说明螃蟹越老,也越肥美;
……
当然,还要懂得金秋时节是吃蟹的最好时机,正如徐谓说的“稻熟江村蟹正肥”;
……
平时生活不怎么舍花钱的我,春节期间还是奢侈了一回,花了180多元钱买了12只鲜活的母蟹回来。平时一斤只要40多元,春节涨价了,一斤要55元。
果不其然,正如自己的胸有成竹,这些毛蟹只只肉满膏丰,家人都说是我买过的为数不多的最好的一次。
不过,蟹膏胆固醇很高,有三高的人要注意少吃哦。
6.
从买毛蟹这件小事中我悟出一点小道道:生活处处有智慧有奥秘,作为一个凡人,不是万事万物都能够了解明白。
由于生活地域和生活习性的差异,会产生许许多多深浅不一的生活认知。
譬如,山里人对蘑菇竹笋野鸡等山珍野味了如指掌,可对海鲜美味只是浮光掠影、一知半解;
沿海人对山货不甚了解,可对龙虾海参蛤蚌等海鲜却耳熟能详,如数家珍;
乡下人来大城市,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懵懂愚知。走姿坐态,穿衣打扮,吃相言语,南腔北调,咸淡苦辣甜,喜好嫌恶等都不一样;
……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只要我们每个人尽量做到随乡入俗,做生活的有心人,细心观察,虚心请教,不断探索、实践,积累总结,就不会惹出许多麻烦,出尽洋相,生活也就会过得更加和谐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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