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闹市。

熙攘的人群中突然一条满是污渍的胳膊出现在我的视线，随着人群的移动，胳膊，头发，脸，身子，全然出现在我眼前。

他蜷缩在一家商铺门前，浑身布满着黑渍，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污垢都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用无比肮脏的手摆弄着胸前的“衣物”，一头长发，硬梆梆的真挺在脑后，一片蓬乱。脸，更加看不出什么细致模样，胡子拉碴在嘴边打转，和那乱发一样，不知道要怎样安放。

脸上无光，身上又怎会夺目。流浪汉，大多拾捡路边的衣物，不管合身与否，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能遮得了一身肉，避得了一袭寒便也罢了。美观，从未在他们身上出现过，除了世人对他们怪异的眼神外，再无其他。

曾遇到过一个老汉，穿着一身白色婚纱在闹市中兜转。那一身婚纱和老人十分不符，却又令他格外引人注目。此时眼前的他，虽没有老人的年纪，也没有老人身上的婚纱，只有一半褛衫半个袖子，外加几缕似衣非衣的绳子挂在身上。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他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闹市中，商场前，他就这样蜷缩在那里，任由行色匆匆的路人不断的打量。

有衣却也无衣，和赤裸又有何异。和他眼神接触的一瞬间，心像被揪了一下的疼。他的眼神充满了无助，又带了些恐慌。他四处看着过往的行人从他眼前经过，那俯视的眼神想必他见识过很多，他努力的想要把身上的“衣服”拉一拉拽一拽，好把身体遮一遮，可怎奈身上的几根布条压根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必须得忍受着路人对他打量的目光，不管是友善还是嘲讽，他都得受着，别无他法，他唯有把身体缩得更紧一些。

2

在这盛世之下，在这繁华的闹市之中，在这个到处都有被人随意丢弃不要的衣服年代下，竟然还能有衣不遮体的流浪汉出现。在他蹲坐的背后，就是卖衣服的商场。哪怕每一家都在打折出售自己的商品，他也买不起。

当他看到别人衣冠楚楚的从他眼前走过时，他是否有拿他们和自己比较一下。当别人用诧异的眼光看他时，他是否有想过要从此站立起来？

那一刻我动了侧隐之心，为他感到心疼。一个看样子正处于壮年的人怎么会如此落魄不堪？很想要为他寻一件衣物，好让他完整一些。

转念又想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年纪轻轻为什么不通过自己的劳作换取想要的东西，若等着靠大家接济，岂不是助长了这样的不正之风。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也许他也想要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来做，可又有谁会收留他呢？蓬头垢面，满身污秽，想要一个工作，最起码得把自己收拾的像个人吧！

见过很多流浪汉，有的虽然是流浪汉，倒还有个人样，知道个干净丑陋，知道冷暖筹谋。身上挂着大包小包，穿着里三层外三层，更知道捡瓶子能换钱。这是理智的底层流浪汉，不傻，能够自理。

可他呢，看着像一个正常人，谁又能知晓精神上是否正常呢？假如他是一个不能自理的人，独自流浪至此，那是一种可怜。他不知美丑，不知好歹，更不知如何与人相处。没有人疼他怜他爱他，更加没有人会晓得天寒时他冷否，肚饿时他饥否，夜深人静时他又蜷缩在哪里……

因为懒造成的流浪不值得同情，若因为身体上的病疾造成的流浪还是能帮则帮吧。不吃的剩饭，不穿的旧衣，哪怕是你帮他捡来的也好，也许正是他所需要的。

流浪的人漂泊在外，无亲则罢，有亲尚在，是否还曾思念呢？

可能他也在期盼与家人的重逢，可能他的蜷缩是不想影响了“市容”。可能他不傻也不疯，可能还有很多的可能……

3

他走了很多路，来到了这个城市；他受过很多苦，都默默地在承受。 他没乞讨，也没捡废物，他有他的方向，一路向东……

也许我们觉得他很苦很不堪，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开心快乐的。虽然污垢浑厚，灵魂却孑然一身，不被世间俗物所困，走到哪哪就是家。

虽然破衣烂衫不遮肉，却也强过披着人皮的禽兽。此生苦难，是他修行之路，愿他来生幸福。

夜幕中，万家灯火照不亮他的“居处”，阳光下，灵魂的自在是他耀眼的夺目。我们不能拿我们的标准来评判他，他有他的方向，他有他的归宿。只要没妨碍到我们，他就是完整的，包括人格，即使赤裸着，也容不得随意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