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开学还有一天多,和往常一样,我爸又告诉我要提前把东西收拾收拾,我说行。每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真的要开学,离开家了。
因为这很不符合我爸的习惯。我爸这个人,平常除了吃饭在家,剩下的时间,他就出去串门,在街上和别人聊天。就算是饭只剩下五六分钟就熟了,他也得赶紧到邻居家溜达一圈或者到街上立一会儿说几句闲话。
等饭熟了,该吃饭了,在邻居家或在街上的话还比较好说,叫他或找他就行了,可是如果他不在邻居家或街上,那就难找了,村子这么大,长着腿那都可能去,到哪去找?
气的我妈不行,每次紧给他盖着还都是凉了,说了几百遍也没有听过。吃完饭,要是家里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又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的喂牛喂驴喂狗收拾家里所有的东西就都交给了妈。
晚上吃了饭距离睡觉的时间还长,可他就又出去了,几乎每次回来我都早已经睡了。因此,就算我寒暑假放两个月的假,我们说不了多少话,真的是寥寥无几!而每次当我还有一天要走的时候,就开始嘱托我收拾东西,多和我说几句话,多在家里待一会儿。
每次走之前,母亲都会问我想吃什么,说给我做,尽全力给我做些好吃的,比如说,吃一顿大米饭,吃一顿饺子,把过年买的肉给我切一点炒菜吃,等等。
每次走的当天早上,不关多冷多早,母亲都必须给我做饭,她怕我做一天的车饿着了。这次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吃饭,两个糖包,是给他们馏的。等他们浇完地回家吃饭时候,父亲拿起一个糖包,问我吃不吃——平时他会说,我就喜欢吃糖包,甜甜的——我说不吃,我们推过来推过去。
最后母亲说,这还有一个,我俩一人一半,上次就是——母亲今年六十岁了,一直有高血压,不能吃太多糖,所以我会主动掰一半,把一半大的糖多的给她——母亲要给我那块大的,我没有拿,一把夺过了那块小的。
父亲问我这次走拿多少钱,我没有说话——我是个比较感性的人,面对父母对自己这么好,早就已经满含泪水,只要一说话,肯定泪崩。而且,是母亲给的我钱,她肯定会替我说的——果真,母亲告诉父亲,说我要两千,然后她硬是给了我两千二。父亲问这离过年还早哩,光学费不就好几千吗,够吗?母亲说我说够,学费不带了,等过了年再交。
母亲一直翻熬的菜,想给我找她切的几片肉丝,翻到了一片就夹到我碗里,我又给了她,我说你吃吧。母亲说,你快走了赶紧吃点,去了就吃不上了。我说我可到学校吃。母亲反驳说,外边有昂?就算有你舍得昂?我说那怎么舍不得,我去了买鸡吃,一只鸡才十二块钱,还是现做的——其实,我舍不得,真舍不得,买个鸡的钱,够我吃好几顿的饭了——还冒着热气呢!
母亲说,听人家的孩子每次走拿那么多的钱,人家都是不给不行,你是给你还不要。我说,我是看你们挣钱太不容易。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一抽泣。母亲说,哭了昂?她不说我流了泪也就没事儿了,可她这一说我就刹不住闸了。
结果,母亲也被我弄哭了。我问母亲咋也哭了,母亲说我不懂她的心。我说我懂我怎么能不懂,你们省吃俭用,挣得钱都是靠自己辛辛苦苦种地,汗水摔成八瓣换来的。
父亲说,出门在外没钱怎么能行,穷家富路呀!离家那么远,又不能给你送去,多拿点,花不了剩下,总比不够了强吧?我被父母关切的话语感动地哭泣着说,哎呀,我说够了就够了,你们能不能别老说这说那,你们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要不你们一说我就想哭。每次走之前总是嘱托我个没完,放心我肯定不饿着自己,我又不傻。
那你为什么还老在打电话的时候嘱托我们,记得喝水,记得买点儿吃,连个鸡蛋还把你那个股儿分给我们?我回答说,你们老干活,而我最多就在家做做饭,又不干活。母亲说,那你有本事饭也别吃,把你的活膛系系儿绑起来,啥也别吃。我没说话。父亲说,我们说这是关心你。行了,我们啥也不说了,吃饭。
第二天起来,我听到父亲在点钱,我知道他是在点零钱,是要打算给我坐车用。吃饭的时候,他们俩没有嘱托什么,只是不断让我吃,多吃点儿。我其实内心一直怕父亲说给我钱,我怕我忍不住再哭了出来。父亲没说,等我走的时候把钱拿出来了,说这有四十三,给你拿着,留着坐车。
我说我带坐车的零钱了,我不要。真是怪气,给你就拿着省的破大钱了。又推了无数回,为了不让他们看到我哭,我低着头拿了。父亲又想说他那还有个五十,问我要不要。我推脱了无数次,也许母亲看出我要哭啊,在旁边说,她不要就算了。于是父亲开电三轮送我到车站等车,再一次把那五十块钱拿了出来。我扭过头说我不要,边说泪水似断线的珍珠落了下来。
其实每次走之前,我都会趁父母亲不在家自己偷偷哭一场,也不是不想开学,就是想到要走了,眼泪就莫名其妙的流出来。我都好久没当着他们的面儿哭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没控制住。
其实只要我离开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我也就不会哭了。每当我哭的时候,我会想母亲是不是每次在我走后也偷偷地哭呢?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吗?
父母的心我都懂,其实我就是因为太懂才会在离别时哭,但那是被父母无私的爱而感动而留下的泪,幸福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