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店墙角斜靠着一面破镜子,裂缝像饼干碎开的纹路。王师傅给小女孩改校服时,镜面忽然晃出重影——二十年前,镜子里也有个姑娘踮着脚,蓝布衫袖口磨出毛边,正让他把裤腰放宽两指,说要留着肚子吃刚出锅的糖糕。粉笔在镜面上画尺寸,粉灰簌簌落下来,像蝴蝶抖掉的翅膀碎屑。
这镜子总爱“藏”故事:给新娘试花布嫁衣时,裙摆的褶子像蝴蝶刚晒干的翅膀;给老太太缝寿衣的白布时,布纹里能看见蝴蝶翅膀的枯痕。王师傅眯着眼穿针,忽然想起小时候听的老话:“梦里的蝴蝶飞进现实,就变成了身上的衣裳。” 你看那剪刀咔嚓剪布料,多像蝴蝶在裁剪自己的梦,而顶针在布上敲出的“嗒嗒”声,像是蝴蝶在问:“我到底是在梦里飞,还是在现实里穿针?”
打烊时擦镜子,王师傅看见裂缝里叠着三层影子:穿校服的小女孩盼着长大(像梦里的光),穿嫁衣的新娘笑得像花(像瞬间的梦),缝寿衣的老太太眯眼数针脚(像落在地上的尘埃)。
他忽然明白:这镜子从来没骗过谁——
你瞧,人这辈子就像缝衣服:小时候想当蝴蝶的梦,是袖口绣的花;长大后拼命追赶的日子,是针脚勒紧的线。其实梦和现实就像蝴蝶的两只翅膀,缺了哪片都飞不起来。那些缝在衣服里的盼头、遗憾,还有扎破手指的疼,全是镜子里的蝴蝶在扑棱,把日子扑棱成了有光有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