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龄人是相似的吗?
人这种动物,在同一个年龄上会呈现相当大的共同心理和行为特征。
比如,我去欧洲看到那些因为父母没顺着心意就“上了邪”的熊孩子,其撕扯喉咙的哭喊、满地打滚的勇猛、喷薄而出的泪水和鼻涕泡,跟遥远东方的熊孩子别无二致。尽管,这些幼小的生命相隔万里,从未互相影响和模仿,但由内而外的表现,惊人相似。这让我们相信,别管外表看上去有多大的差别,我们本质上都是同一物种,具有非常相似的心性。
所以,我们会以为,其实人性非常接近。在人性这个层面上,很难有什么“发明”。
就说“青年”吧。全世界的青年,都有接近的特征:青年往往热血——他们会拿出更纯粹的热情去面对自己的心爱之物、之人、之事;青年往往冲动——他们还未经世事的沧桑,往往缺乏复杂的思考;青年往往反叛——他们身体健壮、心智敏捷,可是未掌握社会话语权,他们更愿意质疑权威;青年人更爱诗和远方,不喜欢眼下的苟且——他们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不想去做那些老人都可以做的事情。
譬如“四大发明”,到底该是年轻人的菜,还是属于老年人的执念?
社会学意义的青年去哪里了?
从生理学上讲,青年的荷尔蒙爆表、多巴胺汹涌、海马体活跃,很多创新,的确要由青年人来完成。
与此相反,年老之人往往难免有些守旧。——他们不愿意从自己的青春中走出来,他们会用尽全身力气维持自己青春岁月所笃信的一切,不再年轻的时候再去“致青春”,是人类的通命,也是通病。
少不读水浒,因为年少气盛,再加以激情伤人的情节,往往漠视约束乃至法治;老不读三国,因为阅尽沧桑,人性的阴暗都了然于胸,再加上权力的诱惑,阴谋将横行于世。
《少年中国说》里,将中国的前途寄望于“少年”。
“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世界;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
梁启超文中的“少年”,并不仅仅是生理意义上的年轻人,更多的是社会学意义上的青年——他们理应进取、创新、破格、行乐、盛气、豪壮、冒险、造世界。
然而,从一场“四大发明”的论争,我们看到了,处心积虑的罗织罪名、挖坑构陷的,不是年过半百的教师,而是风华正茂的青年;老师像个愤怒的青年,不惜说出有欠深思的言论,学生却像老谋深算的阴谋家,步步为营,请君入瓮;老师就像蔑视权威的愣头青,甚至说出了“9102年了,不要盯着老祖宗的东西秀优越感了”这类有互联网文风却可能冒犯“留恋心”的言论,学生却像活在百年前的老人,面对“创新”话题,除了初中历史课本那些天然政治正确的史实,再无新的感悟。
权威是被“青年”任意打扮的小姑娘
“四大发明”的论证最诡异之处在于:你根本不知道学生到底是不是“年轻人”。他们捡起“侮辱四大发明”这顶帽子的时候,好像特别服从权威,他们要击溃的,却是一个要在课堂上给他们打分的具体的“权威”。
他们到底是遵从权威还是打倒权威?都不是。他们只是祭出“可为我所用的权威”去打倒“碍我事的权威”。
无所谓真理,亦无所谓“吾师”,除了我的利益和脸面,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要去爱。
为什么不与老师“舌战”?无论是“道”“业”还是“惑”,只要年轻人相信你是对的,在大学课堂这个语境,青年人是可以藐视权威的。
不,老师是否传道授业解惑,都和咱没关系,不给咱学分,那就“盘他”!
“君子和而不同”?抱歉,我只想搞臭碍事儿的小老头。
仅仅让老师退出讲台,还不够解气,连篇累牍,借着“四大发明”不容置疑的正确地位,展现咱家的风趣幽默雄辩,以及精准送上美分帽子的本事。
全时段、全方位无死角地榨干“权威发明”政治正确的红利,诛心一般将所有“异己”踩在脚下,还要拿出“为正义而战”的王冠,仰起头来,不让它掉!
真的是正义在驱使你吗?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