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于初恋，未得到时总是心痒难耐，以至于悄悄在内心拧成结儿。多年以后，梦想变成现实，却发现，那不过就是一场落入俗套的情事。
01
十八年前，孟娜高中毕业。
李宪开始追求她。
不在一个城市，就一天一封信地写。
徐志摩汪国真的诗，甚至佛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全用上了。
孟娜看着李宪龙飞凤舞的草书，眼前浮现了邻居胡叔叔的身影，这字写的，真令人心动。
暑假，孟娜坐了一天火车，来到李宪的城市。
李宪殷勤地为她拎包，打水洗脸，领着她出去吃抻面。
李宪寝室的同学冲孟娜吹口哨，孟娜的脸红得象天边的云霞。
同学们都去上课了。
李宪和孟娜在寝室里偷偷接吻，甜蜜的眩晕从头皮一直扩散到四肢百骸。
孟娜的心跳得厉害，激动，欣喜，恐慌。
李宪的手悄悄地伸进了她的衣衫，只那么轻轻一按一扯，胸罩后面的一排扣子就全部缴械投降。
然后就那样一抓一握，李宪不合时宜地冒了句，怎么这么小？
孟娜去推李宪的手，小就小呗，谁的大？
李宪眨着狡黠的眼神笑笑，片子里的都那么大！紧接着手一路下滑，钻进牛仔裤，掀起底裤……
啊！孟娜反弹般地坐了起来，不要！
孟娜抬头时正看进墙上的镜子里，那里的自己脸色绯红，头发零乱，她咽下一口吐沫，嘴里混杂着彼此的口水味儿。
孟娜再一次想起隔壁的胡叔叔，她整理一下自己，逃一般地离开了。
孟娜给李宪写信说我们还是不要交往了。
李宪慌忙地跑到她的学校找她，道歉，说他当时只是情不自禁，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要吻她，不是故意要碰她。
孟娜叹了口气，心说我也不是故意要伤你，我只是不喜欢那样。
02
十几年后，另一个城市，再次相逢。
那个瘦弱的男生已经变成了中年胖子，戴着显示斯文的眼镜，镜片后是满眼的惊喜。
“哎呀！孟娜，真没想到能碰到你，你今天必须给我机会，我今天必须请你吃饭！”李宪诚挚的邀请令孟娜无法拒绝。
两个人相对而坐，李宪殷勤地布菜，“这么些年我一直关注你的消息，听说你离婚时我都想去找你了，怎么样？现在这个老公对你好吗?”
孟娜觉得心里一暖，世事变迁，人到中年，难得李宪还一直关注自己。
“嗯，还行，凑合过呗！”孟娜的二婚老公也是个小老板，酒色都好。
“能凑合过的就不错，都是凑合！来，喝点儿吧！听人说你酒量可好了。”李宪指着吧台后面的酒柜，“来啤的还是白的？”
孟娜脸一红，“你听谁说的？不喝了，我，我怀孕了。”
李宪抬起的胳膊顿了一下，然后他故意地笑了笑，“哦，好事儿，好事儿，那可不能喝了。”
席间相谈甚欢，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于是两人加了微信，李宪说以后有啥事儿你尽管开口，这个小地方我混了十几年，各方面都熟着那！
孟娜不置可否地连连点头，心里却说我能有啥事儿轮到要找你。谁曾想，不久之后，她就啪啪打了自己的脸。
生了女儿后，孟娜带着孩子住回了娘家。
半年没到，后院竟然起了火。
孟娜老公开了个五金店，和一个漂亮女店员擦出了火花，最后，两个人收拾收金银细软，私奔了。
03
五金店的房租马上到期，外面欠着货款，里面欠着店员工资，等孟娜匆忙赶回去的时候，店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店员和供货商把孟娜团团围住，生怕她再跑了。
谁能来帮忙给自己解个围啊？孟娜慌乱之中一下子想到了李宪。
李宪接到电话，马上就开车赶了过来，出钱出力，赔了无数笑脸，说了无数好话，终于稳住了局面。
等人一散尽，孟娜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
李宪一把将孟娜拽到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没事的，有我呢！
孟娜扬起梨花带雨的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李宪的眼里写满心疼的怜惜。
“傻丫头，当年你若是跟了我，何苦受这些。”李宪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去，嘴巴渐渐向孟娜的脸靠近。
“老板娘，来电话啦！老板娘，来电话啦！”孟娜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孟娜尴尬地笑笑，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掏出了手机。
“什么？孩子高烧了，你等着，我马上回去。”
原来是孟娜的老妈打来的。
李宪一听就明白了，“别着急，我送你。”
李宪把车开得飞快。
副驾驶上的孟娜脸红扑扑的，正在哺乳期的胸脯鼓涨涨的，随着车身的每一下颠簸而颠簸，李宪用余光看着那上下颤动的波涛汹涌，喉节滑了又滑，暗暗咽下了许多口水。
04
李宪的关心与问候日益增多。
李宪说娜娜你不知道当年你伤我伤得有多深，你就好像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扎进去痛，可拔出来会更痛！哎！拨不出来了，连皮带肉都长到一起了。
孟娜不打字，只回给李宪一个抱抱的表情。
李宪接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找现在这个对象吗？就因为她的名字里和你一样也有一个娜字，我可以叫她娜娜。娜娜，若是当年你不拒绝我，我肯定为了你会把生意做得比现在还好。哎！现在也就是混日子吧！
孟娜想想自己一地鸡毛的生活，没给李宪任何回应。一个生活和爱情都正在失意的中年妇女，有什么能力去指点别人的日子。
可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欠了李宪人情，而且是一个大人情。
李宪说娜娜我现在好累好累，生意上天天脚打后脑勺地忙，家里媳妇儿管不住青春期的儿子整天对我抱怨，我好想躲出去清静几天。
孟娜说那你就出去旅游一圈呗，带着之前你说的那个狂追你的女客户。
李宪就笑，女客户我还真没看上，我看上的人不按着我的思路走啊！
孟娜知道李宪什么意思，她环顾了一下自己的现状，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眼角的褶皱里有粉底残留下来的白线，肚子上有生产后还未完全恢复的赘肉。青春似乎已经慢慢地抽离了这具身体。
孟娜叹了口气，李宪，男士不主动邀请，女士怎么好意思提出共舞？
李宪无限惊喜，你真的同意去了，太好了，我去安排。
05
李宪订了一个中档的酒店，晚上带着孟娜去吃海鲜。
海风从不远处徐徐吹来，空气里满是湿哒哒的暧昧的味道。
两个人喝了红酒，李宪看着孟娜红扑扑的脸颊，动情地拉住孟娜的手，娜娜，我等这一刻等了18年了。
孟娜也有些感伤，18年前那个小丫头早已经不见了。
李宪借着酒劲儿就问，当初我就是碰碰你，你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呢？
孟娜的脸更红了，她对李宪讲了那个深埋在心底的难以启齿的秘密。
原来在孟娜上小学的时候，邻居的胡叔叔就一直以辅导功课为名，叫她去家里玩。胡叔叔是中学的老师，梦娜的父母见了他，都点头哈腰的。
某一个电闪雷鸣的下午，一场大雨，把梦娜截在了邻居家。停电了，屋里阴沉的吓人，胡叔叔把手伸向了对性事还懵懂无知孟娜。
事后胡叔叔对孟娜说你要是敢对你爸妈讲，以后我就不教你练字，也不辅导你功课了。
胡叔叔成了孟娜青春期的一个梦魇，以至于她成年后，当李宪将手伸向她的身体时，她就条件反射般地逃开了。
她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样去爱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别人的爱。
李宪显然还是吃了一惊，那你为什么不去告他？
孟娜说，我不敢。
两个人于是喝了很多酒，似乎也诉了很多衷肠。
总之，当孟娜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李宪的臂弯里。
06
李宪出去开他的经销商大会，孟娜百无聊赖地赖在大床上看电视。
接近傍晚的时候，李宪突然打来电话，要孟娜赶紧收拾收拾东西，马上去前台再另开一个房间。
原来，是李宪的爱人周立娜追来了。
晚上，孟娜在李宪隔壁的房间里听到他俩忽高忽低地吵吵吵。
后来，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变成了啜泣。
再后来，是床咯吱咯吱的动静。
孟娜自我解嘲般地笑了。
一大早，孟娜就退了房，坐最早一趟火车往家赶。
两天没看到宝宝，她想自己闺女了。
刚坐上火车，李宪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应该是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打的电话，孟娜，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纸篓里有你昨天去超市的刷卡小票，她发现了。
孟娜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发现就发现呗，又不是发现我在你床上。说完这句话，孟娜突然感觉车厢里静悄悄的，原来周围的乘客都在定定地望着她。
李宪如临大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关键是她在我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小票上名字。一会儿她会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我们几个同学，偶遇！孟娜，你不知道，这些年，我的生意能做成这样，全靠丈人家的关系……
孟娜挂了李宪的电话，然后关了机。
你的生意做成什么样又关我什么事呢？
07
孟娜不知道周立娜那天有没有打她的电话，反正她没有听到。
日子越发平静起来。
李宪似乎稳定住了后方，又殷勤地联络起孟娜来。
李宪说娜娜，没人知道我心里苦着呢，干点儿屁事儿媳妇儿都要指手画脚，就仗着她爹关系硬。你看着，等以后她爹退休了，她肯定不敢这样，我还收拾不了她。
孟娜不作声，李宪说着说着觉得没劲，就自动闭了嘴。
这天，孟娜刚接通李宪的电话，一个高昂的女声钻了出来。
“孟娜吧！你别以为李宪傻，好糊弄，我周立娜可不是吃素的，顺着根竿子你就想往上爬啊！也不照照自己什么德性。想当年，我嫁给李宪时那可是黄花大闺女，我们家书香门第，可做不出老师和学生偷鸡摸狗的事儿来……”
孟娜的脑袋嗡了一下，后面周立娜又讲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谁曾想，你只图他一时的温情，他却毁掉了你全部念想。
孟娜觉得又羞又恼，镇定了半天情绪，她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孟娜，你别听我媳妇儿瞎叨叨，她刀子嘴豆腐心，没那么多心眼子的。”是李宪的声音。
“李宪，我怀孕了。”孟娜突然不容置疑地说。
“什么？怎么可能？就那一晚！再说，我都喝多了，我媳妇儿说我一喝多那方面就完蛋。”李宪一连串的不可置信。
“就是那一晚，你不想要就出钱吧，我去做掉。”孟娜说得斩钉截铁。
“不是，孟娜，我之前帮你处理五金店的事儿，差帐一万多，我媳妇儿还一个劲儿地查我呢！再说了，你怎么就确定是我的呢？要是我的我绝对负责，喂！喂！”
李宪对着被挂掉的电话狠狠地啐了一口，“果真是人穷志短，啥钱都想花。”
孟娜将李宪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然后不自主地就笑了，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