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傅雷家书》,觉得傅先生评《长恨歌》和《琵琶行》这一段还是很到位很精彩的,现节选一部分和各位好友分享。
《长恨歌》与《琵琶行》大有妙处。白居易对音节与情绪的关系悟得很深。凡是转到伤感的地方,必须改用仄声韵。《琵笆行》中大弦嘈嘈小弦切切一段,好比断音,像琵琶的声音极切;而“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几句,等于一个长的休止。“银瓶乍破水浆迸”两句又是突然的,声势雄壮。至于《长恨歌》,那气息的超脱,写情的不落凡俗,处处不脱帝皇的雍容气派,更是千古奇笔。看的时候可以有几种不同的方法:一是分出段落看叙事的起伏转折;二是看情绪的忽悲忽喜,忽而沉潜,忽而飘逸;三是体会全诗音节与韵的变化。再从总的方面看,把悲剧送到仙界上去,更显得那段罗曼史的奇丽清新,而仍富于人间味(如太真对道士说的一番话)。还有白居易写动作的手腕也是了不起:“侍儿扶起娇无力”,“君王掩面救不得”,“九华帐里梦惊魂”几段,都是何等生动!“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写帝王逃难自有帝王气概。“翠华摇摇行复止”,又是多么鲜明的图画!最后还有一点妙处:全诗没有半点纤巧之病!(细腻与纤巧大不同)。明明是悲剧,而写的不过分的哭哭啼啼,多么中庸有度,这是浪漫底克兼有古典美的绝妙典型。
读了这一段,真的让我肃然起敬。过去,我只觉得傅雷先生是个大翻译家,现在看来我太孤陋寡闻了。傅先生还是中国文学的评论家,鉴赏家。这样的人才是大家,才是学者的标杆。也是后人学习的榜样,追赶的目标!
(傅雷先生的那段话见傅雷先生一九五四年七月二十八日给傅聪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