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王兄你等等我!”
墨瑶火急火燎地追上墨玹,拽着他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墨玹正在气头上,拖着她又往前冲了十几步,这才停了下来,转头愤恨瞪着她,吼道:“放手!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墨瑶刚被拖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再被这么一吼,一双水润的大眼瞬间红了,险些落下泪来,委屈道:“你又凶我!”
墨玹视若无睹,努力压住内心窜起的火苗,质问道:“说!你们筹划这事多久了?”
墨瑶更委屈了:“什么我们?是母后!我……我就是个看热闹的!”
“热闹?”墨玹眼里的怒火一下子燃到了墨瑶的脸上,“你这是在看为兄的笑话吧?”
这下好了,太子妃人家都不愿嫁,还侧妃?
墨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干脆乖乖闭上了嘴,可怜巴巴望着他。
墨玹瞪了她几眼后也就不瞪了,慢慢恢复了理智,漫步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阴郁的脸上显得心事重重。墨瑶则像长在他身上一样,一路尾随着他进了东宫。
墨玹也不撵她,兀自走到案桌前坐下,一言不发地盯着桌上的竹简发呆,任凭墨瑶阴魂不散地在面前晃来晃去,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很显然,唧唧歪歪说了半天,对方连半个字都没听的进去,墨瑶有些泄气,她求助地看了一眼随侍的靳严,小声问道:“靳公公,王兄这是怎么了?”
靳严相当冷静,笑说:“没事,老毛病。”
墨瑶一惊:“病?那得治啊!药呢?有药吗?”
“有,在丞相府里呢!”
“丞相府?”墨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可思议地说,“药不是应该在太医院吗?丞相府又不是炼药的!”
靳严不笑了,只当自己嘴贱。
墨瑶公主是出了名的天真无邪,说得不好听,就是傻。
“瑶公主,要不您晚点再来吧!殿下他,一时半会儿听不懂人话。”靳严说完这话,嘴角直抽抽。
“啊?可我来一次也不容易!而且来来回回多麻烦啊?嗯,要不这样吧!今儿天也不早了,本公主就在这东宫住下了!靳公公,劳烦安排一下,就住在那个,那个什么……【风雅阁】吧!”话说到这儿,墨瑶眼底露出一丝狡黠,“据说那座精美的阁楼去年就竣工了,还没人住过呢!本公主就第一个享受一下!”
此言一出,靳严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他低头看了一眼依旧失魂落魄的墨玹,又看看殿外艳阳高照,嘴巴像被缝住似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墨瑶却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声令下:“靳公公,别愣着了,走吧!”说着径直朝殿外走去。
靳严望着她的背影,伸手擦了把额头的白毛汗,不由自言自语:“这瑶公主不傻呀!”说罢,他脊背陡地一凉,不用回头也知道背后的目光有多渗人。
风雅阁?那可是未来太子妃的专属阁楼,由太子亲手设计,亲自督建,虽称不上华丽奢侈,但都是太子废寝忘食细心打造的心血,里面更是藏着只有太子妃才看得上的稀世珍宝,就等着大婚之日给她一个惊喜。
这缺心眼儿的瑶公主啊!
靳严一下子进退两难,不停地擦汗,原以为墨玹会风驰电掣地冲出去拦住瑶公主,没想到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靳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响动,直到整个身子都出了殿门,突然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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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丞相府。
圆月高挂天际,转眼中秋佳节又要到了。
秋素雅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凉亭内赏月,一边品着美酒,此情此景,颇为惬意。
慧娘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件大氅,语气中尽是无奈和怜惜:“你呀!没事儿就爱捧着个酒壶,跟个假小子似的!晚上天凉,早点去歇息吧!听话!”
秋素雅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硬是把她也拽坐了下来,“天还早着呢!慧娘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说什么呀?还不都是你那些牢骚?”慧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端正的五官上已经略显沧桑,“你这孩子,真不知你在愁什么!这夜瞿国的女孩子,谁不想嫁给太子享受荣华富贵?你还挑三拣四!”
秋素雅嘿嘿笑着,本来她是想说今天中午见到蔺先生的事,被她这么一带,也就不知从何说起了。
“要我说呀!你就乖乖听太子殿下安排!女孩子,别老想着出去抛头露面,江湖有什么好的?到处都在打打杀杀!稍不留神小命都不保!何苦自找罪受?”慧娘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起来。
素雅就像一只正在受刑的羔羊,煎熬过后还是忍不住反驳:“慧娘!太子有什么好的?他现在喜欢我,不代表永远疼我爱我,总有一天他会去找别的女人,到时候我哭都来不及!”
慧娘自认比她有理:“男人自古都是三妻四妾,何况还贵为太子?就算再尊贵的女子,也免不了同其他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小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对!我是不明白这些野蛮的道理!我只想要一个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丈夫,哪怕一穷二白,一生碌碌无为,那也比什么太子强!”素雅说完,也没什么心思喝酒了,推开杯子,低头闷闷不乐。
慧娘看她这副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半晌,她浑浊的目光中透出了些许哀伤,缓缓道:“小姐这话也在理,可天大地大,到哪儿找一个全心全意不沾花惹草的好郎君呢?何况你又怎知你找到的那个人就一定不会负你?世上男儿皆薄情,女人对他们而言,跟穿过的衣服没什么区别!小姐,你听慧娘一句劝,与其嫁给一个庸碌无为的平凡人,不如紧紧抓住到手的权势和富贵,那才是最真实的。”
素雅默默听着,突然觉得慧娘说得挺有道理,既然嫁给谁都是一场赌,那嫁给谁不都是个嫁?而权势地位又并非她所想要,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不嫁!
想通之后,也不再郁闷了,继续倒酒。
“我知道了慧娘!谁让姑奶奶我是个女的呢!唉!女的!”秋素雅大叹一声,将酒一饮而尽,却是满心的舒畅。
慧娘被她这话逗乐了,可笑了两声后,脸色又阴郁起来,那股子哀伤再次爬上眉梢,像对着素雅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是那孩子还活着,现在估计也和小姐一样,整日愁着该嫁哪个夫君好。”
素雅没想到这回竟然引起了慧娘的伤心往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慧娘也从来不和她讲自己的往事,但府里多少有些流传,说是慧娘出生青楼,曾经给一个达官贵人生过孩子,可那人从未真心对待过她,说白了,就是把她玩弄了一番,孩子生下来更是看也没看过一眼,后来慧娘被老鸨赶了出去,孩子又染上了顽疾,再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只知道慧娘进丞相府时没带着孩子,估摸着,是被她扔了。
素雅只当故事在听,没想到今晚慧娘的神色多了几分意味,想来这事八九不离十。
一时口快,素雅就这么问了:“慧娘,你就没想过把那个孩子找回来?说不定她碰到了好心人,得救了呢?”
慧娘眼睛一红,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哽咽着,久久不能言语。
同样的夜色,东宫内的气氛也是压抑的很。
一方面,墨瑶被靳严请到了另一间客房,至于风雅阁,当时她还没来得及眺望个轮廓就被靳严一把拖走了,直到天黑下来,用完晚膳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她先把几个容颜俊俏的侍女叫到一起,问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问题。
“哎!你们几个,有谁被我王兄临幸过的?站出来!”
七八个侍女面面相觑,谁也不动。
墨瑶不死心,又问:“被摸过的也算!”
还是没有人动。
墨瑶不禁头痛,自言自语道:“连摸都没摸过?这不正常啊!”
这时,其中一个侍女娇羞着脸,小声说了一句:“上次奴婢不小心打碎了酒盏,清理碎片时,殿下……碰过奴婢的手……”
墨瑶思索着,觉得有门儿:“那后来呢?太子有没有干别的?”
侍女吞吞吐吐道:“没……没有……”
“啧啧……”墨瑶考虑着要不要连夜回宫劝母后打消了那个念头。
这厢,靳严端端正正跪在东宫正殿内,手里端着饭菜,泪眼婆娑。对面的案桌前,墨玹竟旁若无人地磨墨绘画,神态怡然自得。
“殿下!殿下您就吃点吧!您要是饿出个好歹来,奴才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啊!殿下……”
墨玹画好一幅,随手扔在一旁,突然想到什么,神情相当自然地吩咐道:“好了,别罗嗦了!赶紧去请苏小姐过来,本宫要与她共赏佳作!”
“苏……苏小姐?”靳严怀疑自己听错了,“哪,哪个苏小姐?”
“还能有哪个苏小姐?当然是将军府的三小姐了!本宫限你半炷香的时间!速去速回!”
靳严虽感困惑,但也不敢迟疑,忙起身朝外冲去。他没来得及看到墨玹脸上奸计得逞的色彩,那是一抹邪魅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