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短片小说集《罗生门》中收录的短片小说。
罗生门一词,想必诸君不会陌生,这须得归功于日本导演黑泽明的电影。正因此片,“罗生门”的含义也逐渐演变成了“真相总是淹没于众人的利己心理”。然电影中演绎的故事实则并非罗生门正篇,而是小说集中收录的另一篇作品——《竹林中》。
而下文记录的是在下阅读罗生门本篇之所感慨,恐与诸君所想有左,特此说明。如得空闲与兴致,可先观原著,后阅本文。
在我看来罗生门一文意欲指出存在于人性中的魔鬼,字句间无不透露着作者对人的绝望,是以描写的是人性中的地狱,而我厚颜作此文试图分析一二。
既是描写人性地狱,须是要有足将人性显露于人前的背景,以便众位看客能清明澈目瞧上一瞧这地狱是何模样。
这三两年间灾荒祸乱之严重,就连京畿之地也难逃民不聊生。人命如草芥,生者尚且难以苟延馋喘,死者不免被弃之如敝屣。而京畿之南门恰是一个弃尸荒野的好去处,久而久之,原本应是繁昌伟巍的罗生门也便成了野狐盗贼隐匿栖身之所了。恰荒年乱世,尸横遍野,律法难束,莫不是述说人性艰险狡恶之绝佳选择。
适逢一个雨水将歇的深夜,刚失去活命饭碗的仆役在此处寻思“无可奈何却须想方设法”之事——生计何求。实则答案早早隐于仆役之思,然缘何这“倘若”思虑良久仍是“倘若”,是仆役心存善念未泯,抑或是谓之法理之威尚存?其实说是心中仍留有一丝道德或是畏之法理,不如说是尚未找到借口使这将行之恶合理化。
仆役这边姑且按下不说,各位请看那城墙上似有灯火幢幢,恰是有一老妇正行那“为求生计而不可不为”之恶。妙哉,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灾荒连年的时代谓之天时,律法不至、尸横遍野的城门谓之地利,走投无路的二人谓之人和),地狱岂能不现于此时?
再说仆役乍眼瞧见那拨死人头发之行,顿时惊惧皆形于色,心中大惊唯恐是尸殍化形为恶鬼于此待其自投罗网去。不过待其看清不过是一老妇正拨死人之发,仆役心中“正义感”登时大作,此时此景仆役对为恶之事的鄙视厌恶之心正是高至九重天云。哈,说是“正义感”其实只是在下一时口顺滑溜之言语,此“正义”实乃人性中对他人所行之恶的不屑之情(因为仆役虽已有作恶之念,但尚未堕入歹人之列,因此乍一瞧见这恶行,心里尚未消弭的道德优越感便让仆役生起对恶之鄙夷),只是仆役心中鄙夷老妇所行,不想与之同为丘貉的高高在上的俯视感作祟而已。
待仆役捉住那老妇,初时心中的义愤之情已经化作洋洋得意之心,为何意得志满、安然舒泰,因为仆役自觉抓住了行恶之人,是自己高尚之人格的体现。
然地狱之所以为地狱正是在人志得意满时骤然现世,仆役终究是还找到了借口去行那“为求生计而不可不为”之恶。原是老妇狡辩这般行径亦是无可奈何,且那死人生前也非甚好人。因此甫一听那老妇为其所行所为所找的借口,仆役登时便有了一股勇气,这勇气正是因为找到了借口(无可奈何,为求生路,施恶于恶人),终究可去行那不义之事而心无戚戚然。一想到这便再也没有犹豫伸手剥了去那老妇衣衫,窜入黑暗中去也。
这人性之艰恶,于此尽显无疑,此文正是一个毫无希望的绝望之地,人性中的良善与正义被归功于对他人所行之恶的不屑。而仆役以他人所行为由将自己为恶一事美化,却不知恶是客观之存在,并不因为恶之缘由而弱化几分。
而各位看官若要说这仅是书中戏言,与我等相去甚远。那么在下便只好冒这忉咄之虞多言一二,恶时常隐匿于人心之中,人们常常以众人之所行为标准衡量——常人不行之恶,谓其为恶;人人皆行之恶,谓其人之常情也,不过是群众汪洋。集体所行之恶,此乃大恶。
而地狱,地狱不在鬼气森森的罗生门,不在老妇仆役二人所行之恶,甚至不在这以主观缘由美化恶行的为恶准则,而应在人性的一念之间竟是两个极端,此间有大恐怖。
是以说地狱之所在,不陲天际,在于人性。
写后语:
所幸书中所言到底尚是荒年馑时走投无路之人,行文至此,在下一颗悬凭空唠之心终于是可以小小翼翼捧回原位。缘是地狱虽然藏匿于人性中,但终究还需机缘巧合方可遇见,因此我等众人得以小心保护一颗琉璃之心。
不过是否这也是地狱模样,却是不可深究其实,悲哉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