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谈论什么时,第一浮现的总是村上春树的《当我谈论跑步时,我在讨论什么》。
尽管村上也是借用他钟爱的作家:雷蒙德·卡佛的《当我谈论爱情时,我在谈些什么》来谈论他的长跑。
村上和卡佛,在我的概念中,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作家。
卡夫卡说过,你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住点儿笼罩着你的命运的绝望。
他们二者笔下的人物都承受着生活带来的平静的绝望。
但卡佛的人物在绝望中沦陷,村上的人物虽然时常陷入莫名的哀伤的缺失感中,但村上始终强调心灵的自由。所以,我觉得他笔下的人物虽然孤单,但并不凄苦。
或许是因为卡佛以失败者面对生活时,无法自制地酗酒。酒精麻醉不了现实的苦痛,终究淹没他的精神和健康。
而村上,他不抽烟。早睡早起,长跑锻炼。
他说过,“写小说乃是不健康的营生,如欲处理不健康的东西,人们就必须尽量健康。这就是我的命题。甚至说,连不健全的灵魂也需要健全的肉体。”
但是,对于我来说,跑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学生时期,一到跑八百米的时候,那简直就是要命。
跑之前,人竟然没有出息地紧张起来。
跑完后,喉咙里满是淡淡的腥味。只觉得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吧。
但是,后来才发现,比这痛苦的事多了。甚至一度还需要跑步来缓解痛苦。
2014年的夏天,我开始跑步。五点起床,那时,阳光已经不吝啬地直射。
趁着温度还没有高得吓人,尚有睡意的我戴着耳机,从家出发,一直跑到江边。
那时还在听Linkin Park。耳边是声嘶力竭的呐喊,两眼望向前方,双臂和双腿有规律地摆动。
到了江边,黧黑的渔民们三三两两地在破旧、掉漆的渔船里,大声谈论着。
只是最后还是放弃了。那时觉得自己真是颓丧到极致,我姐说我得失心太重。
但那之前,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淡泊明志的人。或许,那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也正是因为得失心重,所以我始终无法真正快乐。
正如王小波所说,人的一切痛苦,来自于他对自身无能的愤怒。
“我终于坐到了地面上,在周遭一片苍茫暮色中,精心地做脚腕舒展运动······这是一个人的喜悦。体内那仿佛牢固的结扣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解开。”这是村上写他一次跑完马拉松后的情景。
我终究无法在跑步中得到这种精神上的释然以及成就感。
但是我在骑行中找到了共鸣。
从小就喜欢骑自行车。
可能真的是本能,与生俱来的技能。我仍记得第一次学骑车,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那之后,童年的许多时光就是在和小伙伴们骑自行车中度过的。
那时,自己真是个农村的野丫头。
呼朋唤友而来的都是一群男生。几个孩子骑着自行车,沿着新铺好的柏油路比赛。
如今记忆中还存着沿途的一棵苦楝树。
紫色的花穗挂在枝头,树影倒映在河里。树后是一片广阔的绿色农田。
归途,一个伙伴的拖鞋掉了。这件事后来被我们嘲笑了许久。
去年夏天,我开始骑行。
每天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不觉辛苦。
之前我一直认为骑山地车的人很酷。
每当身边有骑行者经过,我总是忍不住要追随着他的身影。
或许,潜意识中是认为骑行也是自由的一种。
而恰恰,我是标榜崇尚自由的。无数次也自我辩证过,自由是相对的。
而年年岁岁,我也从不谙世事到将自己投于俗世俗事中。而这,是当初的我最为厌恶的。
因此时常会刻意去逃避。结果,生活不过是戴着镣铐的舞蹈。区别在于,是跳给戴着面具的观众看,还是纯粹自我催眠了的自娱自乐。
当我骑行时,当景物纷纷往后倒退时,只有风陪伴左右,那时,的确会有一种畅快感。
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是非让人拼死追求的不可。不会再郁结于过去的求不得,不再为未来的不可知而患得患失。
我素来心气浮躁,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冥想。因此,平静对于我来说,总是显得十分遥远。
但是,骑行过程中,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是平和的。
过去心中种种不甘与不平,都会随风飘散。
这是神奇的。要知道,之前我一直会断定自己患上忧郁症。
持续低落的情绪,高度紧张的神经。自我厌弃、否定、怀疑。无数个失眠的夜里,睁着眼苦熬着等待第一道曙光。
但是,这一切,全然消失。
曾经和朋友开玩笑,等到学会了游泳。我就可以去报名铁人三项了。
当然,以我的体力和毅力,这也只能是当做玩笑话。
但是,骑行会坚持的。
仅因为在这履风的过程中,曾经找到过丢失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