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在屋内靠窗的书桌前还能借着窗外的余光看书。一过冬至,天渐渐变得慵懒起来,夕阳的余辉迟迟不肯落下。
正看得投入,忽觉屋外起了风,一阵又一阵的“哀鸣”声——那应是风吹树梢的声音。前夜刮了风,半夜醒来,也是这样,风与干枯的树梢彼此磨擦而发出的响声。因此,乍一听并未注意,仍旧埋头看书。“叫”声忽大忽小,似一阵阵波浪袭卷大地,想着起风了,空气不会差了吧。
最终还是被“风声”吸引过去,放下书本,走到窗台。啊,这哪里是风声——是鸟鸣声。前一栋楼的前面有几棵比五层还要高的梧桐树,在夕阳快落下的时刻竟引来了上万只鸟。
那是麻雀,远距离望过去就似蝴蝶般大小,梧桐树的枝枝桠桠上落满了麻雀。麻雀从西边飞来,每次都飞过都是一片密密匝匝的小飞点,一眨眼的工夫就落在树上。麻雀多,总有几只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慌忙落到一处未站稳双脚,又飞往另一处,总有麻雀飞来飞去。落在枝桠上的麻雀,仿佛是枯枝上的枯叶,从远处看,竟看不出是麻雀站在那里。原本光溜溜的树枝,此时枯叶满树,如此“厚重”。
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在梧桐树前相聚,有多少话要说啊,窸窸窣窣的叫声此起彼伏,麻雀多,叫声密——难怪刚刚听成了风声。它们在说什么呢?会说白天的辛苦,还是分享收获,或是畅想相思之情,有的雀儿兴奋地在枝桠上跳来跳去,它们的语言只有它们能懂。
从西边不时飞来成片的麻雀,飞来时如蝗虫般铺天盖地,瞬间就成了一片片“枯叶”。明明刚刚已经要落满麻雀的枝桠,此时又多了一些伙伴。
蓝天、余辉映照下的微微泛红的天空、枯枝、枯枝上的鸟,把这些框入画面,定格的一瞬,有如一幅画,星星点点,颜色昏暗,那抹浸了水的红色,竟是意趣非凡。
它们应是有口令的,在我听来还是如常的叫声,它们竟和商量好似的,不约而同地从枝桠上一下子飞走,如同听了口令在起跑线的跑者,口哨一响,就冲向跑道。
我的视线只有窗户般大小,它们很快就飞出了窗户的视线以外。瞬间梧桐树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只麻雀,剩下的倒也不慌不忙,仍在兴奋的低鸣。
渐渐归于平静,一部戏高潮过后,剩下的就是情节的延展了。我原以为麻雀的归家之曲到此结束,正欲离去。只是一个呼吸的工夫,从房屋的南边如乌云般的麻雀飞卷而来,声音一波大似一波,一眨眼的瞬间又落至枝桠上。它们的秩序是怎样的呢,没有指挥,也没有纷扰,没有拥挤,也没有碰撞,各找各的位置。又是一波又一波低鸣声,是刚刚离去的鸟回来了,还是另一波雀儿又飞过来了?
它们腾空而起,像一波一波的浪,忽密忽疏,忽快忽慢,叫声忽大忽小,倏地一下,就从窗前飞过。
窗前的喧闹渐渐归于平静,桐梧树渐渐归于平静,我在窗前等候许久,渐渐归于平静。它们这次飞走了,今晚就再也没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