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绍青在教练家吃好饭，答应陪着他去商场逛一下。他们有个对接的服装供应商提出要抬价，队里知道教练有经验，拜托他去做一下市场调研。

马绍青一时半会儿也不走，便答应了教练。

谁知这一逛，逛了两三天，都没有找到满意的。

正准备休息一下，听见不远处似乎有纷争。

马绍青不愿意凑热闹，便跟着教练坐下来休息一下。

没想到，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穿在我身上不好看？”一位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

“阿姨，您别激动呀，这件衣服价格不低。如果不合适，您买回去不是多花钱么？”年轻的女声传来，声音没有什么波澜。

“叫什么阿姨！你瞧不起谁呢？什么叫价格不低？什么叫不合适？”女人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崔蓓蓓没有再回嘴。

旁边另一位稍微年长的导购员说道：“女士，您别激动，那我帮您开票行么？”

“哼，不差你那一件，不要了。”女顾客把衣服甩在柜台上，拎着包转身走了。

崔蓓蓓按照服务要求，微微鞠躬，说了句：“欢迎下次光临。”

崔蓓蓓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去收拾衣服。女顾客试了十几件，一件都没有买。

“蓓蓓，你说你，辛辛苦苦给她弄半天，结果她一件都不买，白辛苦半天。”年长的导购员叫温栩栩，她们俩一个班头。因为名字都是ABB格式的，其他同事叫他们ABB组合。

“栩栩姐，难道你没看出来嘛，她本身就不打算买的。”崔蓓蓓笑了一下，她们店是主打职场风格的，男装女装都有。

崔蓓蓓拿起挂烫机，把十几件衣服一一整理好。

现在的实体生意都不太好做。

太多人来试衣服后，都不买的。有些人不买，会客气地道谢；有些人不买，则会挑三拣四。崔蓓蓓从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她俩都没有注意到，店长在远处看着她们。

这是一次临时考核。

店长长叹一声，这个崔蓓蓓说话太直，又对她自己的某些观点太执着。

她之前和崔蓓蓓谈过，希望崔蓓蓓的工作态度可以热情一些。只是，崔蓓蓓好像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她一直都觉得，合适的衣服要卖给合适的人，才能体现出衣服的价值和设计师的理念。

店长不止一次说过崔蓓蓓，嫌她过于学院派。年初的谈话时，店长又专门和她说过一次：“蓓蓓，你这样遵守书本上的知识，对你的工作没有什么好处。我知道你是学设计出身，可是我们这毕竟不是定制品牌，只是流水线上的成衣。”

崔蓓蓓很有礼貌地说道：“抱歉，店长，我有我坚守的观点。就算是成衣，也一定有适合它的主人。”

其实崔蓓蓓作为一名员工，做事情非常用功，也很勤奋。更重要的是，作为整个队伍里年纪最小的员工，她从不叫苦叫累。因为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很多，深谙职场规则，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

可是久而久之，店长对于崔蓓蓓总是不听自己的建议，也渐渐感到不满，这毕竟影响到了整个团队的管理。她对崔蓓蓓渐渐失去好感。

这一年，实体店经营大面积缩水，总店决定重新规划门店的运营策略。人力资源也要随之调整，据说，这次裁员要裁掉一半，大家心中都各有想法。

所以这次临时考核对所有的店员做的，包括店长。只不过，对店员的考核组是由本店的店长和其他门店的店长抽调组成。

她们店有四名店员，分两个班头，恰好今天上午是崔蓓蓓和温栩栩，下午是另外两位。

“蓓蓓，你听说了么，咱们可能要重新安排门店人员了，听说这次要关掉几家门店，裁员可能要裁掉一半。”温栩栩家里的条件不太好，她很需要这份工作。

虽然她跟崔蓓蓓搭班很开心，崔蓓蓓知道她家的条件一般，每个月总会有意无意让给她几个单子，温栩栩都明白。可是崔蓓蓓我行我素的态度，惹得店长很不高兴，温栩栩还是担心会影响到自己，毕竟每月还有固定部分的薪资需要店长的评分作为考核依据。

“栩栩姐，你想说什么？”崔蓓蓓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她。

“蓓蓓，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如果我们可以都留下，我想申请换个搭子。”温栩栩小心翼翼地看着崔蓓蓓的表情。

“这个事情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早啊？都还没有确定后续的计划。”崔蓓蓓问道，她没有想到温栩栩有这样的想法。

关于组队这件事情，他们有个不明说的规则，就是上级指派。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轻易更换，为了保证队伍的稳定，他们店长没有调换过组员。崔蓓蓓从入职就和温栩栩一组，温栩栩对她一直都挺关心，她以为温栩栩是愿意和她一组的。

“我知道是有点早，可是蓓蓓，我确实需要一位能帮我提高销售提成的搭子。”温栩栩塞在口袋里的手不停地摩挲着。这些话她早就想和崔蓓蓓说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

温栩栩问过店长了，她留下的希望很大。因为每位店长都有一个推荐名额，要是温栩栩能继续加油，在最终决定下来前，把销售额提上去，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

“销售额？”崔蓓蓓皱了一下眉头。崔蓓蓓觉得温栩栩不应该在和她提这件事儿。

“是，我知道你让了很多单子给我，我也很感谢你。”温栩栩的笑容中带了些许尴尬，“但是蓓蓓，我觉得店长说得对，咱们普通员工还是以销售额为目标更好，你觉得呢？”

崔蓓蓓知道，因为跟着她，她们俩的销售额从来没有上过优秀团队榜。即使是让了一些单子给温栩栩，温栩栩也着实没有上过个人榜。

“你怎么确定自己一定能留下来呢？”崔蓓蓓没有回复她，而是发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温栩栩没敢说店长跟她的谈话。

崔蓓蓓没有再追问，她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温栩栩不是本地人，她需要更多的生活成本。可是听着温栩栩的话，崔蓓蓓知道，她们之间也就这样了。

正说着话，店长带着两个人过来，温栩栩停住了想要说的话。

“我来说一下，这两位是南郊一店和二店的店长，最近有个交叉检查。没什么别的事情，你们俩放轻松。”店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我是温栩栩。”

“我是崔蓓蓓。”

两位店长听见她们名字的格式也轻笑了一下。

“两个人的销售额差不多啊，配合的挺好。从数据看来，也算是中等偏上。不过你们这家店确实偏远了一些，能做成这样，说明两个人都很优秀啊。”两位店长看了一下手中的数据，赞赏地说道。

旁边的店长跟着点了点头，“确实，我们这个团队都很棒。”

温栩栩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她们考核的具体信息。她一直以为因为有崔蓓蓓在，她们的销售额可能最多是中等水平。

没想到崔蓓蓓分给自己一些销售额，她俩的销售额还能差不多，而且她俩的排名还会中等偏上。

也难怪温栩栩不知道，她因为有鼻炎，碰到一点灰尘总是不停地打喷嚏。崔蓓蓓自从开始上班以来就主动接过了补货、理货和清算的工作，这是其他几个人不愿意做的。

说完，店长三人准备走，崔蓓蓓低声问了句：“栩栩姐，你需要我和店长提换组的事情么？我可以说是我的原因。”

温栩栩看着三人的背影，陷入沉思，她好像把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栩栩姐？”崔蓓蓓又叫了一声，看见温栩栩没有回复，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再说话。

“斗米养恩，石米养仇。”

——民间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