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来人将陆元冲挡在身后,大喝道,“冯炼,你们五散人也算江湖一流高手,却做这等背后偷袭的事,不怕失了身份么?”
从背后偷袭陆元冲的正是护天侯手下五散人之一的冯炼。他冷笑道,“我做背后偷袭的事?李心策,你倒是光明磊落啊!你这么光明磊落,何必躲到现在,让别人替你挡灾?”
不少人久闻“西山鬼将”之名,但从未得见。如今听冯炼叫出“李心策”之名,都将目光落在来人脸上,见他一张脸果然触目惊心,如恶鬼一般。
“西山鬼将”威名赫赫,别的不说,单看护天侯为了他将二仙三鬼五散人中人派了来,就可知其人了得。
李心策打了个哈哈,“我李心策若是怕事之辈,何必去闹京城,赶这趟浑水?”
冯炼呸了一声,“你这反叛,还敢大言不惭!”
李心策勃然大怒,“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今日恰好江湖朋友们不少,也让天下人听听到底孰是孰非。”
他看了一眼厅中众人,“皇上要废太子,本是他家事,我们做臣子的怎敢置喙?但高中台兄弟是御史,上书言事,本是职责所在,又有何错?不过他言辞激烈了些,指几个皇子背后皆有重臣,居心不良,废太子恐惹出大事。况且一旦内乱,必生外患!本朝有制,向不以言获罪,如何只凭护天侯一句话,就将他腰斩弃市?更有甚者,居然不准为他收尸!士可杀不可辱…”
在座众人有些知道御史高中台被斩,但多半不知其详,今日听李心策一说,才知晓其事原委。但一些人心道,李心策话说的不错,但涉及皇上家事,他这么泼胆说出来,恐怕这条命也是不想要了。
楚图南听了也暗暗心惊,“自铁骨御史肖有狐去年初被贬后,高中台便成了御史台中坚,不料只为劝皇上废立之事,竟遭横祸。”
逍遥仙面上动了动,“李心策,说一千,道一万,朝廷的事,哪里轮得到你胡说八道?算了,这一路上,咱们兄弟几个与你打打停停,伤得你这么重,居然还让你逃了。也真不能不佩服你是条汉子!今日既然你现了身,不如痛快来个了断,交出高中台尸体,随我们回京城归案,也省却不少麻烦。”
李心策哈哈一笑,“不用你们废话,李某可不象你们这些鼠辈惜命怕死。”
他转过身,跪在陆元冲身前,重重磕了两个头,“陆老,你义薄云天,我深为感激。连累你不能金盆洗手,也不敢求你原谅了!”
陆元中拄着金枪,一口内息还未复元,见李心策跪倒,面色转得极为柔和,苦笑道,“李,李将军,你何必,又何必强要露面!老朽,我,我本领低微,实在惭愧。你的伤要紧,不可动手。”
他这几句话不免有些莫明其妙,但形势紧急,一时也无人理会。
李心策霍地站起身来,转向逍遥仙、单飞扬等人,“你们可以带我回去复命,但想再凌辱高兄弟遗体,可是万万办不到!”
他忽地左手一翻,亮出一柄匕首,向喉咙上抹去。
他面前的几个人料不到他会有这么一手,同时一愣。陆元冲站得最近,金枪一抖,正点在匕首之上,将匕首击得脱手飞了起来。他抢上一步,左手拎住李心策腰带,用力向上掷去,将李心策从方才冯炼跳下的屋顶窟窿中扔了出去。
他这一手谁也没想到。李心策人已飞出了屋顶,逍遥仙、无常鬼与冯炼三人才一齐抢上。陆元冲呵呵长笑声中,“李将军,留得青山在,何必争在一时!”
冯炼怒道,“快追!”三人齐向上跃去。
哪知陆元冲金枪一抖,也跃在半空,只见一片金光,向三人洒了过去。群雄只看得眼花缭乱,四个人在空中兔起鹘落,出手快如闪电。功力稍逊的只见点点血花溅出,落得大厅中到处都是。
扑腾腾几声,四个人先后落地。冯炼三人仍将陆元冲围在中央,但三个人一轮急攻,竟未冲得出去,显是被陆元冲挡住了。以一仙一鬼一散人的身手,同时出手,居然也没冲过陆元冲的金枪,可想见当年陆元冲之勇了。
楚图南心道:当年他一杆金枪力敌七员上将,看来名下无虚。
冯炼吆喝一声,“再上!”三人再一齐攻上。但这次三个人、六只手同时打在陆元冲身上,却不见抵挡。陆元冲只是僵立在那里,却毫无动静。三个人一撤,他才直挺挺倒下。
原来方才陆元冲在空中强要阻住三个人,只攻不守,已中了三个人连环进击,将一腔血都喷了出来,落地之时便已气绝。
众人眼见这一场金盆洗手的庆贺如此收场,一个个目瞪口呆。楚图南心中更是又悲又惊,方才还在内室与他谈话的陆元冲竟已身死。真是应了他那一番话了。
正在此时,院中一片喧哗。
楚图南当先抢出厅去,后院一片明亮,火光腾起。整个陆府前后接连有火头冒起,不多时便已将整个府第罩在火中。大火一起,厅中群雄乱了方寸,一个个向外奔去。一时间,陆府内外一片大乱,人声鼎沸。
单飞扬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衣服也烧着了几处。他举着大令连声吆喝,“府中的人,一个也不得离开!违令者以反叛论处!”
此刻局面如此混乱,不知能有多少人听得到!加之来观礼的群雄皆是江湖草莽,哪里如寻常百姓般守规矩?眼见得牵扯到朝廷要案,谁还愿留在此地!院中及府外围着伏波营的军兵,可猝然之下,也拦不住这些江湖豪客,只得眼见他们十个一群、八个一伙,四散而去。
楚图南带着孙一成几个冲出府去,回首再看。偌大一座陆府已经四处都是烈焰飞腾。
这一场火,显然是陆元冲来大厅之前就吩咐好了的。他是早就豁出这一片家业,做了决绝之备。李心策呢?陆元冲竟能为他舍却家业与性命。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又去了哪里?
京城之乱真是不同寻常!(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