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欲裂,沈归鸿半眯着眼睛去揉脑袋,身上盖着一条毛绒毯子。信零零散散的掉在地上,人老了身体吃不消了,以前做手术两三天不闭眼也没事儿一样。他忍着要爆炸的疼痛又去一封一封捡起来放进保险柜里。
他去洗了一个澡,下楼去给小孩做早餐。家里没有请阿姨做饭,一来是沈归鸿不愿意家里有外人出入;二是沈守月的胃没那么娇气。小孩嘛,小时候多吃点苦也没什么,再说,这也算不得什么苦头。不过沈守月的晚饭极不规律,做医生,没那么准时下班。
“爸爸,你好一点了吗?”沈守月打着双赤脚哒哒哒的从楼上下来,眨着大眼睛站在他身后,担心的问道。
“去穿双鞋。”沈归鸿不满的瞥了一眼,又把牛奶热上。
沈守月乖巧的点头去穿鞋。爸爸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他还是有一点担心。吃饭期间,沈归鸿的手机响起来。沈归鸿按掉,它又打过来。沈守月想说干脆关机好了,别让它吵个不停。
终于是沈归鸿这边认输,他把勺子拿在手边,接过电话:“喂,有什么事情?”
屋子里面只有他们,沈守月坐在他对面,听得见电话里隐隐约约提到了他的名字,他有些好奇,并且正打算往前挪一些位置。正在这时,沈归鸿突然从对面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移开眼睛往后起身。他站起来点头让沈守月把早餐吃完,快速往书房走去,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不行。我没时间。”
他哪里没有时间?到他这个年纪,做起事情来明明随心所欲得可以。沈守月见偷听无望,低下头认真解决早餐。
他在客厅玩了十多分钟见沈归鸿还打算出来。他干脆坐在地毯上,自己穿好鞋,朝着书房喊了一声,爸爸,我去上学了。如果沈归鸿这时没有出来的话,那就意味着今天又是他自由支配的一天。他要去上次的商场买沈归鸿不让他多吃的蛋糕,再去公园里面看老爷爷老奶奶打太极。午饭不用担心,一堆老人喜欢得紧,带着人去饭店,他指哪个就是那个。到了放学时间,他再去医院等他爸爸下班。
沈归鸿没让他如愿,一反常态的说:“这几天你都用去上学,和我去医院。”
肩膀上的书包被卸下来,沈守月心里的算盘没打好。他不知道他爸爸这是要做什么,世界上那有这样不讲理的家长,说不上就不上。上学多重要的一件事情。何况,就算逃不了课,在学校还可以和小朋友一起玩啊。
沈归鸿的担心没有错。在沈守月连续一周没去学校以后,张榆推开了他在医院办公室的门。
当时沈归鸿正准备下班,沈守月坐在他的椅子上喝热饮。舌头被烫了一下之后,他改握着杯身暖手。
一推门,三个人一下处在一个微妙的氛围里。沈守月被门口的阿姨快要溢出来的眼泪吓得不知说什么好,频频向他爸爸求助。沈归鸿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只没想到会这样快,还是他先开口让沈守月叫人,脸上都没变过一下。
“张阿姨。”沈守月软软糯糯叫一声,又不知如何是好,门口的漂亮阿姨的眼泪流个不停。
张榆心都要碎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沈守月。现在,现在她怀胎十月的儿子,叫她阿姨!会有人叫自己的妈妈为阿姨吗?如果不是当年沈归鸿承诺说她可以随时回来看他,她怎么可能放弃他的抚养权!那是她的宝宝啊,从出生到现在见面还没有十次的宝宝。
她的心像是被揉碎在地上又被滚滚车轮狠狠辗过,她想要告诉他,我是你的妈妈,却又怕他问那你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泪眼早就朦胧,她好不容易稳定些情绪,努力在脸上给了一个笑,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走时,他还一直被叫作宝宝。
沈守月看向他爸爸无动于衷的湖水一般平静的眼睛,“沈守月,”他把口袋里的手巾递给她擦眼泪,并隐隐期待的说,“守得云开见月明。”
真好笑,至于要到这种境地吗。也是,一个被拒绝千里的人,是只有用这种方式来换取一点心理上的安慰了吧。真是可怜。张榆是真的对沈归鸿不抱有一丁点儿任何期待,但她的骨肉凭什么要作为别人赎罪的献祭品,她的儿子凭什么要包含别人的承诺,不是爱情的结晶吗。
张榆转过头讪讪的对着沈归鸿笑了一下,嘲讽意味十足。转回来立刻变得温柔,她确实不愿意叫他“月月”,那会让她想起另一张脸。“宝宝,改天我来接你出去玩。我和你爸爸现在要谈一点事,你等在这里等一会儿他。”
说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踩着高跟鞋就出去了,也没管沈归鸿听没听见。沈归鸿过来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眼睛里终于是有点儿温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