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友记六十九》
作者:柳夏一季
今天是七月十四号了,也是我们陆家的早稻开镰的日子,同时,也标志着今年的“双抢”战也正式打响。
早上的饭是妈妈不等天亮就做好了的,吃完饭就开始搬农具,以前父亲是一个人扛着打谷机去田里的。
今天我强烈要求要与父亲一起抬打谷机,父母见我说的语气很坚决,也觉得我也有十八岁了,他俩的脸上确实可以看到一种欣慰的笑容。
妈妈还特意对我说:“你姐和姐夫也要来帮忙的,今天争取把那块四亩的大田割完,刚才你二伯母送来三个大菜瓜,等下也一齐带上!”
我连声说:“好哇、好哇!今天俺家一定要打它个歼灭战!”
一听姐姐和姐夫要,我的心都有要飞的感觉,不为别的,是因为我以为我那超级可爱的小外甥胖虎也会要来,已经大半年没见到他了,真想他呀!
我问我妈:“胖虎也来吗?”
妈妈知道我问这话的意思,嘴角上扬了一下回答我:“来了谁带?”
我这才发现我好像是犯了一回傻,是啊!农忙季节家家都恨不得胯下生出一双手来(这可是农村人常说的一句忙不开的俗话哟)这个时候我问这话,多少有些幼稚吧!
妈妈又补充了一句:“胖虎的爷爷不是放假了吆?反正在学校也是孩子王,回家带个孙子应该不在话下吧!”
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好笑呢?我只顾嘴里发出:“嘻嘻嘻”地走向已经摆放在阶檐上的打谷机。
父亲当然只会让我抬轻的一头,重的那头多了轮轱、踩板、齿轮等,恐怕要比轻的一头多一倍的重量了。
但有一个绕不过的难题,也是个矛盾吧,就是轻的这头落在肩膀上的是板桶的边缘,这可是才五六公分厚的木条呀,而重的那头是打谷机的喂口——一块宽十来公分的宽木板,或者是三五块竹片排在一起的台面,这样,重的一头落在肩上的压强会小了许多,而轻的这头。
哎,就怪自己一直在读书,肩上也算得上是细皮嫩肉,想想,那么窄的一条木方压在我的肩上。
我先用手试了一下,确实像刀口一样“砍”人,站在我身后的妈妈见我副可怜的样子,就找来两个装稻谷的蛇皮袋卷成一个小枕头递给我,笑着说:“快垫在肩膀上,姑儿肉皮!”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感觉称男孩是姑儿肉皮是有点小瞧我的意思,也许妈妈只是纯出于调笑的想法,但我觉得还是有些伤自尊,便不肯接妈妈递给我的“小枕头”对父亲说了声:“走!”
父亲应声便蹲下身子就等我弯腰往反扣在地上的打谷机板桶里钻进脑袋了,兴许就是意气用事,也许是我真的就已经长成了男子汉的缘故。
实在是太轻了,一鼓作气,就将打谷机桶沿放在了自己的后颈下,再一次喊了一声:“走吧!”
父亲在前面随即起身,我只能低头盯着地面随父亲的步伐移动自己的脚步,打谷机桶就这们在我们父子的肩头上升高了一米多。
四只脚同步往前迈,毕竟我身子轻,父亲起码比我要重三十斤,他走得四平八稳,而我则撇二倒三,重心咋就那么不稳呢?
还没走上步,刚出屋门口的岔路口,出现不妙的状况,我的肩膀上真像一把刀在割肉的疼,这如何是好?
牙齿都啮起来了,可又不敢喊出声,整个脸都往鼻子中间簇,弄得嘴巴里好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我的乖乖,真忍不住了,便啊——!的一声叫出来。
我的头部一节都被打谷机桶罩住,我那“啊”的叫喊那是发自内心的声音,牵动着心尖,震荡了胸肺,当然也撼动了我爹。
父亲立马止住脚步,后面挑了空箩筺的妈妈也因此我们的暂停来到了我的身后,妈说:“我讲了要垫一下的,不听,知道疼的功夫了吧!”
一切好像都在妈妈的预料之中,蛇皮袋扎成的“小枕头”如期再次递到我的手上。
但要想将打谷机桶沿从陷进肩上的肉槽里挪到旁边肩上的“小枕头”上,就得将我这头的打谷机往上托举起来,高过“小枕头”才能进行接触点的移位。
本来就已经疼到咬牙切齿的我,这个时候就万不能有力气还来举起打谷机桶了,尽管我抬的是轻的一头,尽管我在起肩的时候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但现在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真是知儿莫若母呀!妈妈知道我在莫可奈何,便腾出手来托在桶沿上,她这一托,我的肩上就轻松很多了。
我顺势用手往上一举,一扭肩,“小枕头”就起了缓冲的作用,我又回到轻松自在的抬桶状态下。
再次喊出:“走!”的指令,这下,四只脚的迈步节奏快了许多,几分钟就到了自家的田边。
等竖正打谷机,装好蓬板,姐姐和姐夫也刚好赶来,笑他们满脸的笑容,我也笑了,没有说什么,只是笑,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