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从睡梦中醒来。持久已久的死寂结束了，脑海中迷蒙的虚无替换成了一片冰冷。
她感觉很冷。
寒冷麻木了腹部的阵痛，她艰难地支起身体，鼻子发出了堵塞的咕噜声。
“哇——”孩子又哭了。
西蒙想张口安慰他们，但她却沙哑地说：“呃——”喉部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咳嗽起来。西蒙重重地倒回枕头上，瘦弱的身体砸在上面，发霉的木床吱呀吱呀地呻吟起来。
她沉睡了很久，现在醒过来了，但很快将再次沉睡。
而且是永久的。
她快要死了。
孩子睡着了。她的眼睛湿润了，孩子睡得那样香，但愿他们醒来后，不会看到一个冰冷僵硬的母亲……
窗外乌云密布，海面上起了一些不大的波涛。暴风雨还没来，不过风已经很大。
本身就只剩一点火星的炉子彻底熄灭了。
没关系，西蒙心想，她希望自己快点死去。她太穷了，丈夫跑了，只留下两个私生子，一件破屋。她又病了。西蒙再坚强，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等待死亡。
她并不怨恨所谓资产阶级们，她不懂这些，只是听到过一两次。这些字眼，从未在她的心里激起多大仇恨。她的丈夫也没有。
说实话，她的心里没有多少情绪。她的爱，在幼时，全部给了父母和朋友。后来父母和朋友消失了，消失在了记忆长河中。她遇见了那个丈夫，相貌早已模糊，但却吸引了她，并且让她深深地爱上了。丈夫甩下她后，她的全部感情都倾注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金色的卷发多么漂亮啊。他们不应该在这里，他们应该穿上贵族的制服，戴上干净的白手套，欣赏油画，把玩乐器。
但他们只能在这里。
西蒙没什么好恨的，她不勤劳，不聪明，她认为自己本就不该过上多好的生活。
她想死，她不能死。
孩子，孩子。她在心里不住地念叨着。她的孩子会如何呢？反正她是活不下来了，孩子该交给谁呢？
桑娜一家常常来帮助她，他们或许会收养这个孩子。桑娜前天刚来过，她今天会来吗？桑娜很穷，西蒙更穷。桑娜有五个孩子，但她好歹有个丈夫；西蒙只有两个孩子，却只能靠自己。
桑娜一家养不了七个孩子怎么办？哦，天哪，哪怕每天只吃一个——不，半个黑面包也好啊！那两个孩子不会饿死的，西蒙相信他们不会饿死。只需要每天半片黑面包。
桑娜在哪？
西蒙望向门口。
没有人。
西蒙重新仰面躺着，她面色发青。她不应该指望桑娜的，他们不会愿意养这两个孩子的。
孩子会饿死。
她悲伤地躺在床上，没有力气最后抚摸一下孩子。或许孩子去天堂会更好受一点吧。西蒙想到这里，突然不再悲伤了。
这样好了，孩子们，天堂见。
西蒙把头巾裹在孩子的脚上，又勉强抓起一件旧衣服盖在孩子身上。奇怪，刚刚动都动不了，现在却能干一些对于西蒙来说很费劲的事儿。
暴风雨的第一声雷鸣响起，西蒙盯着天花板，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