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需要面具,从一开始就需要。
当人类祖先在丛林中追逐猎物时,他们就戴上了面具。大抵他们最初也是惧怕动物凶猛的,可是他们必须收起恐惧,他们把植物汁液、动物血液涂在脸上,从而达到威慑猎物的目的。
随着手工业的发展,面具和服饰一起构建着某些职业形象。格尔古纳河畔戴着面具跳大神的萨满,行刑前用鸡血涂脸的刽子手,上台前用油彩画脸谱的京剧演员……他们戴上面具后,就不再是自己了,而是代表了面具所象征的形象。巫师象征着天人交流的中介,刽子手象征着国家法律的尊严,演员则画成谁就是谁了,不管是红脸的关公,还是白脸的曹操,站在舞台上,就是那个人了。
现代人也戴着面具行走,有的人,在公司里戴着雷厉风行的老板面具,回到家戴着温柔体贴的妻子面具,闺蜜聚会时戴着萌萌少女心的面具,只有晚上入睡后,才安静干净的如同初生的婴儿。人都需要面具,少了哪个面具,也构不成一个完整的他。
有人喊着要卸下面具,以真实面貌示人。不禁奇怪,如果你都不能接受心中女神素颜的样子,又怎能保证卸下面具的吃瓜群众依然美好可爱?
在现代社会人际交往的生存法则中,面具是一种润滑剂和保护剂,没有了面具,会疼。例如,虽然你每天上班都跟上坟的心情一样,但你还要戴上好员工的面具,认真工作,否则,你连上坟或者上班的地方都没有。再例如,当你顶着一头被剪得不甚理想的头发走进办公室,戴面具的同事也许会说“这个发型很好看,提升了你的时尚气质”,也许会说“还可以,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不喜欢的话,过段时间长长了再去剪”,不戴面具的同事则终于可以撒欢地说“丑死了,丑死了,快去买顶假发吧。”你的玻璃心,能承受和一群不戴面具的人在一起吗?
有人说,面具是恶魔,戴上面具的人会发疯。匿名性诱发了人类内心最深的恶。那些键盘侠躲在电脑后面,戴着互联网的面具,口出恶语,到处开撕。可是,你想过没有,也许,电脑后面的那个,才是最真实的他;而每天你看到的,在路上匆匆而过、默默无闻的,不过是戴着面具的他。当你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他,你希望他戴着面具微笑着说“没关系”并继续前行,还是摘下面具和你大干一架?
一个人是好人的话,戴上面具,他不会变坏。
一个人是坏人的话,戴上面具,他有可能变好。
所以,如果我们彼此还没达到坦诚相对的地步,至少请先戴上一副好看的面具。